晓舟的家在贝湖城西南区。这里是老城区，几十年来变化不大。晓舟父母住在一片法式别墅区。
巴博一度是英国的殖民地。英国人到来前，桑宁大公统治着巴博。巴博三岛有八个贵族世家，均为芒族人。桑宁大公家族是贵族首领。当年，英国舰队到达巴博，第三十二代桑宁大公率领三岛的军队在贝湖城港口抵挡英军。双在贝湖城开谈判，最后桑宁大公接受了英国人的条件，巴博成为英国殖民地。虽是城下之盟，但桑宁大公避免了战争，巴博没有伤亡。英国人统治时期，桑宁大公依然是巴博名义上的首领。不过，有些华族趁机成为英国人手下的买办。华族人聪明好学，受教育程度远高于芒族人，成为英国人的得力助手。巴博独立之前，巴博国内除了八大世家，又多出了十几个华族大家族，经济实力雄厚。只是华族地位远不及芒族贵族。
一战后，几大世家中的子弟纷纷留学欧洲。桑宁大公家族的大儿子贝朗，当年在英国、法国等地留学。贝朗回到巴博，模仿英国建立了现代教育制度，引进工业生产制度，与欧洲国家建立贸易关系，将巴博的橡胶、香料、茶叶等等出口到欧洲。贝朗公爵还设立奖学金，将巴博的年轻大学生送至欧洲留学。桑宁家族的成员多居住在首都芒廷和贝湖城两地。以前，没有飞机的时代，人们从贝湖城港口出坐船出海，去往欧洲。
贝朗公爵游历欧洲时，非常喜欢地中海风格的建筑。他回国时，带着一批法国建筑师回来。贝湖城的城市规划由法国人制定，建筑风格也受到法国影响。因此，贝湖城和芒廷有大量的建筑具有地中海风格，古典且优美。至今，贝湖城的老城区仍然像二十世纪的欧洲，居民楼和商厦都是四五层高的楼。只有近几十年新开发的新城区，才建了大量的摩天大厦。
路旁的香樟树长了几十年，十分高大，枝桠密密地伸向天空。
这里的房子都是矮矮的两层楼，走进去，一楼是厨房和卫生间、客厅，二楼是卧室和书房。有的房子还多一层阁楼，斜斜的房顶，面积狭小，但顶上会有天窗，阳光从天窗照进来。晓舟的卧室就在这样的阁楼里。二十年前，她的父亲生意好时，有了余钱，买进这栋小楼，当时她三岁。后来，他们便一直住在这里。即便后来贝湖城开发了许多新的住宅区，有了更宽敞的现代化公寓，她的父母仍然住在这里。他们喜欢这里的方便，与街坊邻居相处多年，舍不得搬走。
晓舟工作后，父亲将一辆旧车送给了她。可是，平时她仍然喜欢坐公交车和出租车。贝湖城老城的设计颇有点像欧洲城市，主要的城市设施都可以步行到达，交通便利。市中心的临街建筑外面都是长长的拱廊，下雨时可以走在拱廊下。
这里家家门前有一片小小的花圃。晓舟家的花圃里种着一架月季。暮春时节，月季攀在花架上，密密地开得正盛。此刻，天色将暗，花圃中的花朵都镀了一层金色。晓舟站在花圃前，看了看月季的长势，才走进家门。
“妈妈，我回来了。”她站在门口扬声。
母亲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应声。她略觉奇怪，上了二楼，客厅门开着，父亲站在客厅里，不知在跟什么人打电话，神情十分焦急忧虑。父亲看到她，点点头，又继续打电话。
她走到隔壁父母的卧室，只见母亲坐在床边，正在看着梳妆台上的什么东西。
“妈？”
贺兰馨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她：“回来了？”
“嗯，怎么了？”晓舟走到母亲近前，发现梳妆台上摆着各式存折和银行卡。只怕家里所有的银行卡都在这里了。
贺兰馨看着女儿，叹口气，说：“沈伯……让人绑架了……要600万赎金……”
晓舟大吃一惊。沈伯是她父亲的司机，两人共事近30年。沈伯为人忠厚热心，与父亲甚为相得。父亲开创自己的公司时，沈伯是公司第一个职员。原本是拉货司机。后来，成了父亲的司机。难怪刚才父亲一脸焦虑。
“我正在看能凑出多少现金来……”
“怎么会是沈伯……？”晓舟问。
“你爸爸借的高利贷……对方说得很客气，请沈伯去喝杯茶，实际上，不还钱就不放人……你那些叔叔伯伯们也都在翻箱倒柜地凑钱。”
父亲是白手起家。他们一班兄弟当年在同一家工厂当司机，有些是从小相熟的邻居。当时货运行业正是兴盛时期，利润很高。父亲跑货运多了，知道了其中的关节，就和一众兄弟商量，离开了英国人的公司，自己创立了云海货运公司，后来更名为云海物流。贝湖城附近几个城市的超市、零售门店的供货都由云海供应，在本地的商业领域，云海是有一席之地的。
晓舟知道，父亲创立公司以来，有过一段好时光，赚了不少钱。可是近几年，公司收益不好，虽然营业额看起来很大，利润却不多，算下来只怕亏损的多。这几年，公司一直靠贷款支撑着业务规模。超市和零售商回款慢，因为是老客户，云海公司往往会给客户延长的付款期限，有时甚至垫款。时间长了，不胜重负。
晓舟想起来，去年开始，父亲开始向高利贷集团贷款。当时陈志听说了，郑重地对她说：“你要劝劝伯父。这样做很危险。”晓舟也跟父亲谈过，无奈公司实在需要资金，而父亲总是想法在期限内还掉贷款，一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倒也维持下来了。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
晓舟听了，不由得担心起来。
“能凑够吗？”她问。
贺兰馨只是摇头。
父亲手头的现金一直不多。她是知道的。早年为了创建公司，拿起了家里的一切现金。后来公司经营起来，宽裕不少。只是父亲一直将大部分利润投资到公司的业务扩展中，他手上并没有留下多少钱。除了这栋小楼，父亲所有的资产只怕就是云海公司的股权了。当年和父亲一起创立公司的兄弟，中间陆续有人离开，剩下来的七八个人，能拿出来多少，晓舟不清楚。
“怎么办呢？”晓舟心中暗暗着急。
晓舟父亲江澄走进来。他和妻子对视了一下，捋了捋了头发，说：“老刘、老韩他们也拿不出来多少……现在去办抵押，时间也来不及……我去赵家走一趟吧，听起来他们愿意帮我们这一把。”
贺兰馨也是满脸愁容。“也只能这样了。”
600万，父亲和朋友们竟然拿不出来。公司一天的营业额不知有多少……公司的亏损又有多少……？她看着父母。云海集团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虽然这一两年听父亲说起过，她却不知公司已经困难到这个地步了。
“那我现在就出发。老韩和我一起去，在赵家碰头。”说着，父亲转身便走。
“爸爸，我陪你去吧。”晓舟跟在他身后。
“你……在家陪妈妈……”江澄头也没回。晓舟一直是父亲的小公主。父亲觉得她帮不上忙。
“我开车，你在路上休息一下。”晓舟一边跟在父亲身后，一边回头跟母亲挥挥手。父亲这几年身体不好，在公司晕倒过两次，幸亏身边都是人，送他去了医院。出了这样的事，她担心父亲再出状况。
江澄脚步顿了一下，暗自叹气，默认了女儿的决定。
晓舟慢慢地开着车子，朝着父亲所说的君山雪浪湾开去。君山在贝湖城东北部，山下是一片极大的湖，当地人称为雪浪湾。君山有一段可以俯瞰雪浪湾，这个地区逐渐发展成了高级住宅区。
“赵家是做什么的？”晓舟问。
“赵家原本做化工原料，最近几年投资了很多领域。他们想收购云海……”
晓舟一愣。她从来没听父亲说起过这件事。
“云海毕竟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舍不得卖掉……”江澄叹气。
晓舟没有看父亲，却知道他真的不比以前了。他的头发已经全白，满头黑发都是染的。他不想让公司员工看到一个小老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