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彩云间,送到哪里就化作了缘分,随着风儿一页页翻动的书卷儿,麻木被动。
民国12年,西元1921年,江西人苏培方,穿着长袍赤着脚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 随身的仆人提着包袱。两人一瘸一拐的在蒙雾的云南山区里,寻访着一种神秘的古生物。
六岁的查阿阙看着远处来的两人嘻嘻作笑,趁客人们还未到,女人赶忙儿捂住查阿阙的嘴,并适宜他下私塾去,查阿阙推开女人的手,转头恋恋的看着两个衣着新奇的外乡人,哆哆的卷着书卷儿走了。
苏培方走到门前,就着门口横陈的条石搁了搁脚上的泥,转身吆喝仆人:
“苏喜,快取些大洋来,给大嫂,今儿个就住这里了。”
仆人忙不迭去包袱里找钱款,不料脚下一滑,跌在了屋前的水田里。
“娘希匹,小事儿都干不好!”苏培方急得跺了跺脚骂道。
女人叫来家里的男人,赶忙把苏喜拉起来。苏喜冻的瑟瑟发抖,随着女人进了门儿。苏培方依旧叫骂着,原因是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染上了泥水,苏喜窝在角落里,低着头,听候发落。
男人搭起火炉,卷起手袖,干巴巴的递给苏培方一直烟:
“你给是江西来的苏老表,前些天听人说了您,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苏培方斜着小眼睛看了看烟,并没有接,反而笑着道:“早听说临沧县人杰地灵,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男人尴尬的收回烟卷儿,放在地上,拍了拍手里的柴屑,继而拿起烟卷儿,就着炉膛里的燃烧的木条儿点燃,眼镜直视着角落里的苏喜问道:
“木村先生要的东西就在我这里,价钱你给是说好了的,莫反悔!”
“这当然,大家都是把脖子往刀里横的人,决然不会少你的,”苏培方应道,“苏喜,把图纸拿出来。”
苏喜拖着湿沉的长衫,提着包袱向火炉缓慢的踱来。
“娘希匹,给老子快点儿。”苏培方扯着胡子骂着,继而一个纵步闪到苏喜跟前,一把扯过他手里的包袱打开。
图纸被一卷移轴式的宣纸包裹着,两头鑲着雕花精美的轴头,随着移轴打得开,整个屋子仿佛亮了许多,男人凑到跟前看了看,淡淡的说:
“苏老表,您这个不是很对吧,哀牢山不是这样的,今儿供奉山神的位置也不是那样的,莫不是我还懂点地形,您进山容易出山难呐!”
苏培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看了看苏喜问道:
“这就是,陈邚给的图纸?”
“是的,老爷,小的亲自去陈宅里找到陈老爷取的。”苏喜怯怯的说道。
苏培方收起图纸,扔在一旁。
事情是这样的,苏培方从日本回来的邮船上,认识了同归的陈邚,交谈间了解到陈邚是做药材生意的,常常往来于云南四川等长江一带,恰好苏培方留学归来,正愁租如何经营家里的药坊,于是两人一来二往,也就顺熟了。
陈邚家是南京的一门大户,常来往与世界周遭,对于苏培方的药材生意也就话多了些,他给苏培方说在云南临沧县有一种药材能治当下流行的癔症,而且销路很好,只要能找着保准赚钱,不过这东西只有那里才有,路途遥远,自己也年纪大了不想去找。
苏培方追问道:“我这不还年轻嘛,对于药材的成分、药效也只是略微懂一些,不过先生,敢问此药是为何物呢?”
陈邚捋了捋胡须,淡淡的看了看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说道:“看你这么有心,我就不妨告诉你吧,所谓癔症,就是思维不能主宰躯壳的一种神经性病症,对于此症,当下的医疗是无法治愈的,即使再先进的洋药也无妨,我家有个族叔,年轻时在临沧县癔症复发,巧被一个叫查坷的老农救下,喂他服食了一种叫金蜉蝣的药物,从此再也没有犯过此症,临终前把金蜉蝣的产区画了一张图给我,告诫我不要忘记查家的恩情,并叫我去寻找金蜉蝣。可惜好景不长,我因为妻子离去,心情灰雾,一蹶不振,流落海外,幸得联系到好友才得以回国,可惜年龄上去了,这山高路远的有那心也没那躯壳了。”
苏培方盯着临港迎来的海鸥,听得发神,心里嘀咕着如何赚钱,如何拿到金蜉蝣,而拿到金蜉蝣的关键就在于陈邚手中传下的图纸。
他转身看着陈邚,笑道:“陈先生,您老看这样可以不?我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对于您说的我非常感兴趣,莫不是老人家腿脚不便,我想也轮不到小辈我在这里胡乱说话。您老这样成不?我帮您去找金蜉蝣,取来所得我跟老先生对半分可否?”
陈邚捏了捏下巴颏的胡须道:“这倒是极好的说法,不过这山高路远的,我也怕你个安危呀,这天下也算个不太平,你要慎重考虑呀。”
苏培方笑道:“我这年轻的身子骨,还怕那山高路远做甚?您老大可放心。”
陈邚点了点头,趁着船儿靠岸,拄着拐杖混去人流,苏培方赶忙儿窜进人流中找到陈邚问了他住址后,反身离去。
刚到苏宅,进门儿就听见三姨太魅儿在啼哭,循着声儿去,才发现魅儿坐在天井走廊中间啼哭,头发肆无忌惮的依着,裙带儿也是脏成一团。
他沿着廊道走了几圈,四下没人,于是他扯着嗓子呵斥道:“都他妈死光了吗?来个会喘气的啊?”
廊道下的花碣台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蹿了出来。怯生生的说:“老爷,在呢在呢。”
苏培方看了看眼下这个少年,脸儿上满是尘垢,脚瑟瑟发抖,于是问道:“二爷呢?”
“二爷……二爷前些日子惹了前门刘铁男的老婆,被刘给……”少年噙着泪断断续续的说道。
“给怎么了?”苏培方焦急的问。
“给……给杀了,老爷!”少年低着头,沙哑的说道。
苏培方看着空落落的宅院;看着一旁啼哭的神经质三姨太;看着低着头的少年,泪水模糊了双眼。
药坊也被刘铁男抢占去了,他仗着南京任督导的亲戚,飞扬跋扈,苏培方也拿他没有办法,二弟苏培文整日沾花惹草,生前让自己头疼不已死了也就罢了,只可惜那三姨太无端的了癔症,整日痴傻,甚为可怜。
恍惚间,脑袋里突然一闪,这不有那陈老先生的金蜉蝣,于是差来少年对他说:“你以后就做我的家丁吧,瞧你也没个人照应,时下也就随了我,给你订个名儿,嗯……就叫苏喜,冲冲着不好的气息。”苏喜应道:“小的,谢谢老爷收留。”依旧怯生生的,两腿哆哆嗦嗦。
“你且听过说来一句,”苏培方道,“那南京城有一陈姓老员外,是药材商,你带上点盘缠,依着地址前去找那叫陈邚的老生拿一副图纸回来。”说时间拿出纸条,抽出钢笔写下地址,递给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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