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

本来没有想写这些，在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这则新闻，关于这件事没有什么要谴责和愤怒的，只是知道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公司跑路了，早有预谋，员工工资、供货商货款、业主的装修款讨回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先看几张截图。

这家涵盖全国27个省市的连锁家装公司，因为涉嫌诈骗于今年3月份被立案调查。到今天发生此事，北京百个家庭参加维权。事件始末写的很清楚，就是携款跑路了。实属于经济下行的普遍现象，与经济诈骗不同。

关于诈骗性跑路的事件，很久以前做过室内设计的我也经历过。

2003年6月份天气正热，和学习室内设计的同学一起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从开封经过郑州洛阳西安古甘肃张掖，穿越戈壁滩胡杨林吐鲁番的葡萄架跑到了乌鲁木齐去发展。刚开始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做一个制图员，老板是山东人中老年大汉，老板娘和蔼可亲，平时喜欢一起玩连连看。闲暇很多，是因为单子少。

两个月之后，据同学介绍，进入一家刚开业不久的豪宅装饰公司上班。公司坐落在乌市硅谷地段，写字楼的其中一层，约五六百平的面积。设计师有二三十名，还有新的人员陆续增加，队伍不断增大。每天例会前面后面都是人头，整整齐齐的让人肃然起敬的样子。

公司的具体核心有三人，一男一女另外加一个年轻小伙子，说是徐州人。男人是老板，三十多岁，具体叫什么忘记了，记着也不一定是真的。女人很风情，掌管财务。小伙子瘦瘦高高有一股痞气，天天在公司里面转悠，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有事没事撩撩小姑娘。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乌市基本上有点能耐的设计师都聚拢过来。设计师总监是一个四五十左右的长胡子男人，实在不好定义是大哥是大叔还是大爷，只知道每天顶个八角皮帽，穿着做旧处理的皮衣（有可能是磨损），军旅裤加翻毛皮短腰靴，很少见换过其他装束。腋下夹着一个速写本，耳朵上夹着一个2B铅笔，现在想想这铅笔和他很般配。每进一个新员工，他都会翻开本子，炫耀自己的手绘作品，现在想想手绘的效果图不怎样，只是落款印章“天罡星”特别醒目。有一个年轻小设计师顺嘴念“tian zheng xing”,被他狠狠批了一顿。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在他面前崇拜有加，却忘了他根本不会电脑制图。

公司发展很快，那个时候网络平台还不发达，广告全靠电视广播或者户外流动，何况在边疆地区。老板很舍得推广，没有多久，以乌市为中心往四方辐射，北面阿勒泰、往西塔城、伊利；南疆阿克苏、库尔勒，往东吐鲁番、哈密等等，这些区广播、电视台都在做公司的家装广告，优惠力度大承诺多，实力雄厚。没多久，公司30多个设计师手中每个人都有签单，经验丰富的手里十几个，连我这刚出道的还有2、3个，别墅、小高层、单身公寓、婚房、老房翻新、酒店、会所等等涵盖所有室内装修种类。公司每个人进进出出跟着司机量房做预算出效果，忙的不亦乐乎，哪有心思去考虑其他呢。

第一批项目开始施工到后期所有承诺赠送优惠都落实，实实在在的好处，让业主口碑相传，于是便有后续没有交房的人为了争抢优惠，提前半年签订了装修合同，定了方案，提交了30%的定金。还有其他市区的也驱车过来预定。大家干劲鼓鼓信心满满，每次开会像打了鸡血上了战场，数着工资加奖金提成，很开心。

设计师的提成是按工地验收，业主交付尾款后发放，一般一个正常80左右的室内最快也得30-40天的工期，后期还有扯皮的现象。所以不会及时发放，现在想想，忘了那时候靠什么生活的。我有一个客户，小情侣都在海关上班，买了个六七十平的二手房准备装修完年底结婚，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性情也好，因为经济不宽裕也觉得实惠，签了合同，我负责设计做预算。当然在做预算的过程中，觉得公司让利太大，基本是赔钱来做的。就觉得不对劲儿，后来公司催着签了。虽然钱不多，但是每个单子都不赚钱，公司是为了什么？可是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只是直觉不对，后来和女业主晚上电话聊天中，我给她说了我的疑问，因为关系很好了，也天天叫她玲玲姐。我说您这个房子要真是能完工是省钱的，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她说没问题，没问题。

当然了，得了实惠的人不会觉得有问题的。那时起对于我来讲，是逼迫成长的，公司设计师聚集，经常参加他们小团体的沙龙聚会，实操谈客户量房制图预算签合同选材进工地看流程。工资少的可怜，和人合租分摊房租水电什么的。

新疆北疆地区十月都开始下雪的，记得那个周三下午，领导说这个月大家都忙坏了，晚上聚餐，大家好好放松一下，明天后天休息，顿时整个办公室沸腾，大家都要一醉方休的。那晚上吃的烤肉喝的马奶酒酥油茶。晕晕乎乎回去睡觉，睡了一整天没下床。晚上时候被同事告知公司搬空了，核心三人找不到了。于是就去公司看，办公室一片狼藉，几十台电脑主机都被搬走。合同散落一地，椅子也倒着。

那三个人跑路了，卷走了业主的装修款，拖欠着施工队、设计师的工资。事发后报警，公司查封，剩下的都是受害者。上百名业主维权，被告知这样的经济案件太正常不过，再加上对方所有的证件均是造假，茫茫人海，更无从下手。

这几个人，想必又转移了阵地。

那年十一月大雪纷飞，手无分文的借了钱从乌市回家，发誓不再做室内设计了。现在想想，发誓有什么用？限制自己也没意义。至少那里的姑娘很美，小伙很帅，羊肉串烤馕很香，伊利的石榴很大，哈密瓜很甜，吐鲁番的葡萄是真的好吃。还有一个国际大巴扎的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红山公园的雪景很美，水磨区广场上夜晚维族男女歌舞很醉人，认识了几个小姐妹，下雪天裹着羽绒服在大街上边喝着石榴酒葡萄酒边撸羊肉串。

有时候觉得人生就是套路或者被套路，有跑路的就又被跑路的。

时隔久远，细节都淡了，由这个新闻引起，歇一歇，写一写，看一看，没当时那满腔愤怒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