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贵族吗？您贵姓？

    对于普通人来说，贵族，是非常神秘的一个群体。很多人只是在《追忆似水年华》《红与黑》《战争与和平》等等的文艺作品里，或多或少的对贵族有一点点印象;在《最后一个皇族》以及《文史资料汇编》等等的回忆文章中，隐隐约约地看到某些贵族远去的模糊身影。

    那么，贵族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有什么样的特点、特征、品质？他们有钱吗？中国有没有贵族？人们常常说的贵族精神有哪些内容？带着这样一些问题，怀着无法免俗的小小兴趣，我翻阅了法国人埃里克•芒雄_里高所著的《贵族——历史与传承》。这本书对法国贵族的历史和现状进行了较为全面的介绍，使人对“什么人是贵族”“贵族是怎么回事”之类的问题，能有管中窥豹的了解。

  作为读书杂感，此文结合法国贵族，聊一点与贵族以及“中国贵族”等有关话题。个人掌握的资料有限，见解未必正确，尚乞方家指正。

一，法国贵族历史悠久

  美国的一些有钱人曾经很愿意与法国贵族联姻，而非选择同文同种的英国人。原因么，除了法国贵族那份无出其右的优雅，实在是因为其历史更悠久，贵族的“品牌”更地道。

  据考证，法国一些古老贵族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000多年之前。在欧洲，古罗马、古希腊的贵族早已无从寻找;西班牙、葡萄牙当年的贵族，多数已经销声匿迹;英国、俄国、德国的贵族形成时间要晚很多，不容易比较。只有法国贵族的历史传承脉络比较清晰，独树一帜。

  法国贵族的起源大致有三，一是早期辅佐王室，（包括后来辅佐不同的王朝），有功，受分封，获爵位。二是因军功得到奖掖，所谓沙场搏得功名。三是极少部分人由于经商做工，发财了，“因富而贵”，也获得了爵位（英国这类贵族比较多，从德雷克那样的海盗，到贝克汉姆那样的足球明星，都可能封爵）。

    有资料证实，目前（2015年数字）法国贵族有3000多家族，10万余人。占法国总人口的0.2%。其中，有315家贵族的历史据说已经延续了1400年。而在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法国贵族还有2.5万家。时代变迁，200多年间，贵族减少近90%，令人感慨。

您是贵族吗？您贵姓？

  过去，人们所谈论的贵族，是骄淫奢侈，挥霍无度，傲慢冷酷，装腔作势一群人。作为第二等级，他们享有种种特权。可以免税，可以免罪。因此，在新兴的资产阶级看来，贵族是必须要打翻在地的。1789年大革命时，法国贵族被取消特权，1848年“二次革命”则剥夺了贵族的法律地位。让他们成为公民，这似乎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二，当我们谈论贵族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没有了特权，没有了特殊地位，法国贵族并没有彻底消亡。因为他们有历史传统，有他们独特迷人的东西。

您是贵族吗？您贵姓？ 您是贵族吗？您贵姓？

  经营古城堡，经营酒庄，是20世纪后法国贵族的转型方式之一。曾经，他们有土地收入，有薪俸（如果他们有官位或有军职），有一些特许经营收入。但在特权被剥夺后，很多贵族很快没落，泯然于众人。

  然而，还是有一些贵族在努力改变 ，坚持维护自身的传统和地位。有些人开始从商，并获得成功。一些人重新装修了自家的城堡，使之成为独特的旅游景点。

  如果以为靠城堡、酒庄赚点钱是一种谋生术，那就错了。贵族们想的是向普通人介绍他们的历史，分享他们曾经的荣耀。贵族是非常看重家族历史的 ，一个贵族的必备基本知识就是牢记一代一代的祖先及其功绩。而普通人做不到这个，张三李四们能记住自己爷爷辈儿的名字和生平事迹的有几个人？再说了，人家聊起祖先，谁谁谁参加过十字军东征或者博罗季诺战役，咱们说起祖上谁种了一辈子地，谁放了一辈子羊，没可比性。

  如今的法国贵族承认，他们不是很有钱，也谈不上有强大的势力，但是，他们仍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群体。那么，他们的特殊性体现在什么地方呢？《贵族》一书的作者认为，贵族精神和法国式的优雅，是法国贵族引以为傲的根本，也是他们至今仍有吸引力并被人仿效的关键。

  作者认为，贵族精神的内容包括忠诚，勇敢无畏，有责任心，敢于担当，严于自我控制，等等。

  忠诚，是对国王的，更是对国家的。贵族与国王其实有一种“契约关系”。贵族能够享受免税待遇，交换条件是随时听候国王的征召，凡有战争，贵族必须参加到军队中。“对于法国，我们可以口出一切恶言，但为了向它效忠，战死沙场是一件时髦的事。”一位贵族的话，说出了贵族对战争的义务。有资料表明，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没有国王了）期间，法国贵族有10000人入伍，死亡率为25%，远远超过平民。二战期间，尽管法国投降了，仍有800贵族参加抵抗，三分之一的人战死。人们熟悉的电影《老枪》，讲的就是一位贵族与德国人抗争的故事。

  严于自我控制，是贵族做到勇敢无畏的先决条件，也是贵族礼仪的基本训练。“如果她双手和手包不知怎么摆放，坐着时双腿不会并拢，她肯定不是自己人。”贵族眼里的“外人”，是不懂自控放任自流的。正是长期的自控训练，使得贵族在任何场合都能够举止得体，并且优雅地把握自己的情绪。

  说到优雅，当然与贵族对文学、艺术的鉴赏力有关。这，似乎无需多言。

  三，中国有贵族吗？

    严格来说，春秋时代，或者晚至先秦，中国有贵族。比如 韩非子、屈原、伍子胥、项羽、张良等等，都可以算是贵族。那时的贵族，不仅仅因为其本人或者其家族有封地有爵位，而是因为他们的贵族精神，也就是孔子推崇的“士”或“君子”的精神。（关于什么是士和君子，《论语》中谈论了很多，本人略过）。

您是贵族吗？您贵姓？

  汉朝，高祖也曾分封天下，王、侯不少，但随着王权的逐渐强化，“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贵族地位逐渐弱化。从东汉、魏晋，再到唐宋，尽管也有一些名门望族门阀世家，比如袁氏，司马氏，什么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等等，都不过是“强盛时想造反称王，落魄时如滚油浇雪”，显赫不过几代人。同时，中国的王朝更迭不过几百年，后面的王朝对前面的遗老遗少基本上是排斥，贵族想更长久的延续几乎没有可能。《红楼梦》中那首诗，“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说的真是很清楚。

    在我看来，中国之所以很难保留欧洲那种传统贵族，主要原因有三：

  其一，君权至高无上，君主即使曾经有共同打江山的伙伴，有一时恩宠的臣子，但双方的关系是以上御下，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绝对专制。朱元璋滥杀功臣，清朝皇帝拿王公贵族当奴才，都表明了这种专制关系。对比起来，欧洲的国王与贵族们关系的形成有其特点，关系似乎更平等。这或许是“君主立宪制”“议会民主制”能够在欧洲实行的原因。

  其二，中国特有的科举制度，是摧毁贵族制的致命武器。科举制度的产生，就是为了解决“上品无寒士”的不公正现象，就是要改变世家子弟垄断官场的状况，防止贵族对王室的威胁。由于科举制度有效地压制了贵族，形成了足以与贵族集团抗衡的官僚集团，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世家贵族的社会地位。（《铡驸马》之类的戏剧，渲染了学而优则仕的官员，如包公，成功对抗皇亲国戚的故事，多少反映了民间对贵族的逆反与不屑）。

  其三，最重要的原因，恐怕在于中国贵族的自身不争气。法国贵族那种贵族精神，中国贵族有多少？孔子推崇的“士不可以不弘毅”，君子注重仁义礼智信的情怀情操，中国的贵族有么？

    比如，汉武帝时，卫青霍去病那样的贵族子弟可以身先士卒，远征大漠，封狼居胥，后来的贵族呢？王谢后人，已难堪造就，朱家后裔、八旗子弟都混成了什么鸟样？

    又比如，科举考试鼓励寒门出身的士人出人头地，并没有完全禁止贵族走上考场。那么，有条件接受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有几个肯用功读书呢？贾府的小哥儿都在干什么？

  欧洲的贵族，的确也有腐化堕落，丢弃良好的家族传统，很快沦落的。但是，中国的贵族更热衷声色犬马，更骄奢淫逸，更贪婪，更怯懦，从来没有给社会其他阶层的提供良好榜样。他们“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上演了一出接一出的闹剧和悲剧。

四，贵族终会消亡？

    法国贵族在不断减少，原因之一是，贵族头衔只能由男性继承，而欧洲人的少子化以及不婚现象，已经影响了一些贵族家族。此外，土地费用的增加，使城堡、酒庄渐渐流失易主。在强大的金钱力量面前，贵族的地位甚至其优雅，已经不再有吸引力。贵族的消亡，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在中国，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溥杰、启功们一一凋零，这个“二代”那个“二代”还没有长成“贵族”模样，往往已经名声扫地，露出奸、懒、馋、滑，既坏又蠢的嘴脸。可笑的是，当今中国，居然有人自称是贵族后裔（家里有祖传的什么物件为证）;居然有人有了一些钱，买了豪宅，添了几件仿古家具，收藏了几幅半新不旧的画儿，也自认为是“贵族”。对他们，我真想问一下：您贵姓？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不过我以为， 贵族或许会消亡，但“贵族精神”是有价值的。无论如何，忠诚，爱国，勇敢无畏 ，诚实守信，坦荡磊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等等的品质，礼貌得体的言行举止，品位高雅的审美能力，是每一个人的应该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