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有点诡异,说到有关鸡角子的灵异事件。鸡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也无从考证,真的说不太清楚。有关鸡角子的传闻,在我们这一带广泛流传,但我是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
爷爷说,鸡角子是上尖下宽锥体形的,通体煞白,说话叽叽喳喳,尖声尖气。行动时,急急撅撅,如刚学步的婴儿,一点也不稳当,却不曾跌倒,因此大家称呼它们为急撅子。久而久之,口口相传,人们约定成俗,称他们为鸡角子。
爷爷曾言之凿凿的说,小时候他和小伙伴们常与鸡角子们在一起玩耍做游戏。那时有关鸡角子的这些传说,就成为我小时候最爱听的故事。
那时,爷爷下地干活收工回家,正疯玩得热火朝天的我,就红涨着热气腾腾的汗脸,扑向爷爷。爷爷则蹲下高大的身躯,张开宽大而又结实的胸怀,把我揽起,横陈在膝上,乐呵呵地开始了他的讲述。我躺在爷爷怀里,捋着爷爷的山羊胡子,沉浸在那遥远而神奇的情节中。
一
这个村子是老祖宗用一辆独轮拱车推来的。那时这里广袤无边,还没有人烟,到处是疯长的荒草树林。老祖宗用拱车推着一家人和全部家当逃荒来到这里,抓了地上一把褐色淤土,捻了捻,做出一个决定,就在这里垦荒种地。
这里是黄泛区,老黄河从这里滚滚奔腾而过,常常决口泛滥,多次沉淤,成就了这片肥沃的土地。用老祖宗的话说,这地里插根筷子都会生根发芽。从那时起,村里的孩子们就常常与这里的原居户鸡角子们玩耍,大家相安无事。
到了我这一辈,村里的孩子们就多起来,有点闹腾了。秋高气爽,月朗星稀的夜晚,正是玩耍的好时节。一侍天挨黑,吃过晚饭的小孩子就一蹦三跳跑向大街,从南到北地吆喝:“东边的妮,西边的孩儿,吃罢咪咪都来玩,琉璃蹦蹦搭戏台,烧饼麻花一小篮。”一吆喝,大家都从家里出来,聚拢一起,玩“过香楼”、“搭戏台”、“当藏猫”、“挤亚腰”等各样游戏。鸡角子们耐不住寂寞。也来凑热闹,它们玩起来很黏缠,不玩足兴不让走人。大家一起发疯,一直玩到深夜也不知回家睡觉,大人们就一趟一趟来喊,甚至有的要揪着耳朵牵回家。
鸡角子最爱玩的游戏是“当藏猫”和”藏签”等,不管你藏得有多严实,它一找一个准。等轮到它们藏了,任你旮旯缝道里寻遍,也不见一个影子。因此总是它们赢,这是令人扫兴的事。后来大家就只和它们玩“过香楼”,捂了它们的小眼睛,让它们猜从跟前表演各种动作的是谁。小伙伴们就趁机捉弄它们,膏它们嘴里“唾沫干”或鼻圪巴吃。它们嫌脏,就急慌慌跳来跳去,叽哇喊叫表示抗议。大伙儿就促狭地一起开怀大笑。
有一次,小雪光顾了玩,等到父母放工回家,挂在脖子上家门钥匙却丢了,任哪里也寻不见。进不了家,做不了饭,父亲就照小雪屁股扇了几鞋底,勒令小雪立马把钥匙找回,不然不要回家。小雪就抹着泪,继续在地上睃来睃去。
鸡角子突然过来问:“一块玩游戏吗?”小雪心里正烦,就没好声气:“一边玩去,没看正着急吗?”鸡角子问:“我能帮你忙吗?”小雪继续发难:“家里钥匙丢了,你能打开我家门吗?”鸡角子说:“不能,但我能帮你找着钥匙。”说着,鸡角子们就四下散开,没一会儿,就把钥匙寻回,交到小雪手里。小雪惊奇地破涕为笑:“咦,以后我再也不怕丢钥匙了!”以后谁家丢了东西,不必再哭鼻子抹眼泪,就找鸡角子帮忙,它们必然手到擒来,一找一个准,这是它们的拿手好戏。
二
小进是村上财主范大富的儿子,才7岁。他爹人称“铁算盘”,见外地逃荒的人一拔接一拔来村里乞讨,就从中挑选了一个13岁的闺女,买来给他做童养媳。
这闺女叫小梅,眉眼鼻口都清秀,做活里里外外都像模像样的。但她的婆婆范张氏拐孤,要她每天纺两个棉穗子。小梅每天下地干活,回家还要做饭伺候老小,夜里纺花纺到深夜,往往是一头栽在棉车怀里沉沉睡去……每天清晨,一定是在白腊条的抽打中醒来。小梅混身上下一鳞一鳞,新口子与旧疤痕交织着,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小进天天夜晚都跑出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疯玩。有人问他:“你媳妇呢,咋不见她出来玩?”小进说:“我娘不让。”大伙儿都数落他:“你媳妇这样受气,你也不帮帮她,你还是个男人不?”小进说:“我没法帮她。”小伙伴儿们出主意:“你妈最怕啥?我们帮你想想办法。”小进想了想说:“我妈天天吃斋念佛,供奉着梨山老母,最怕的就是梨山老母了。”我就嗤笑他:“你妈吃什么斋?怕是吃的竿草吧!”小进满脸不乐意,拿白眼剜我。鸡角子在旁听了,尖着嗓子叫:“这好办了,交给我们吧。”
第二天夜里,小进家瓦屋上突然出现一个活物,穿着又宽又长的白袍子,看不清面目,在屋脊上跳来跳去唱:“我是梨山老圣母,听闻这家心不古,儿媳孝亲又勤谨,常遭虐待情何苦,假意拜我有何用,……”
范大富夫妇听见动静跑出屋来,见此情景吓得筛糠,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求饶。那煞白的“仙家”尖声问:“如若不改,立即降下灭门之祸,以后改不改?”老两口忙不迭答应:“改,改……”打这以后,小梅虽然仍旧日夜操劳,却再也不挨抽打了。
过后不久,范大富请来道家做道场,又请来和尚做法事,折腾一出又一出,花了不少钱,才算安下心来。这之后,鸡角子明显少了许多,但没有人问咋回事,大家只顾开心玩。只是我发现,不知为什么,鸡角子们逐渐疏远小进了。
三
那时夜黑,不光有鸡角子,还常出来一邪物,就是光腚孩。它们不是真的光腚孩,村里总共只三四十户人家,谁家有孩子,大伙都清楚。它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约只有两三岁小孩模样,一色一丝不挂,粉嘟嘟的很可爱。小伙伴们都喜欢它们,常逗它们玩。但它们却常要求小伙伴们离开大家单独玩,小伙伴们都不喜欢这样。
但鸡角子们不欢迎它们,也警告我们不要与它们交往,它们一出现,鸡角子就发嘶声警告。很多时候,闹得大家扫兴,就一拍两散。
一日,孩子们跟着大人们下地,大白天鸡角子们一般不出来,孩子们无聊,就自己在老河滩玩起“捉藏猫”。
玩了几轮,我却意外发现独有小雪藏得严实,始终不能找到,便发动大家一起寻找,却仍无踪影。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告知小雪的父母。
大人们慌乱起来,分头各处寻觅,高声呐喊。草甸子里、芦苇荡,庄稼地,到最后连老河都䠀了个遍,仍杳然无音影。大家预感到不祥,愈加惊慌,便扩大搜寻范围。
这样忙乱到天擦黑,才有人报告说,在一口土井里,依俙发现了小雪。大人小孩都迅速聚拢来,有人居然打起了火把。
这土井距离我们玩耍的地方,足有五里地,小雪怎么会跑这么远藏在这里?而且藏在深井里?人们顾不得考究这些,人们担心的是小雪还活着吗。
有人向井里喊话:“小雪,小雪,你没事吧?”井里飘来弱弱的回声:“你们怎么才找到我?我藏得严实吧?”正哭天抹泪的小雪的母亲,听见女儿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冲井里喊:“闺女,闺女啊,是你吗!”小雪说:“娘,你咋也当起藏猫了?”
事后,村里人都把这事当做稀奇,传播到三乡五里,只有小雪很淡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一次又一次回答询问她的人:“正当藏猫,我寻思,藏哪儿严实呢?一个小光腚孩笑嘻嘻对我说,姐,跟我来,我告诉你一个严实地方,他们肯定找不到。我看那小孩左脸颊上是有一个铜钱大小红痣的,就跟他去了。到了那个土井,他说,就是这里,跳下去吧。我跳起来,这会淹死人的,他就呲牙咧嘴地向我变脸,使劲把我推到了井里。我想这回要死了,连娘也见不上。谁知落到水里,几个常和我们玩的鸡角子也在井里,它们一齐用力顶着我,不让我沉下去……”
人们听了小雪对小光腚孩的描述,无不惊骇:“这不是西头老郭家早年夭折的孩子吗?”
四
这事以后,鸡角子日逐少了,我心里纳闷,禁不住问它们。它们悄悄告诉我,是小进告了秘,他父母才请道士、和尚做法,使许多小伙伴消散了。
我揪住小进衣领,要揍他:“你这财主羔子,它们这样帮你,你反而害它们,你和你爹妈是一样的毒物!”
小进挣开我:“我家事,要你管!”
我说:“就要管!”
小进跑远了,向我吼:“有你好看!”
翌日,我给东家看的羊就少一只。我被东家用条子赶出家门,不让吃饭,找不回来就耍赔。我想这八成是小进报复我。无奈只好野地里去寻,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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