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把乡村的所有人,全都吸引到那个黑白色的窗口前。旱船,梅姨和母亲,就像地里的麦子,当麦粒归仓,齐刷刷的麦茬被犁铧翻起的泥土覆盖,这一茬庄稼,就被永远地掀了过去。
网图。侵删。我的父亲母亲,和其他庄户人家一样,种田地,农闲下来也加入到外出打工的人潮。只是我的父亲,毕竟读书识字,头脑灵活,在镇上租间门店,从修黑白电视到卖彩色电视,生意渐渐做得风生水起。
等到我大二那年暑假回家,看到沿街新建起来的红砖三层的小楼,已经从布湾镇一路和我们村子连接了起来。
我的父亲,也用他这几年的积蓄,在布湾镇上买了两间地皮,建成了三层的小楼。底层当店,上面居住,俨然,成了镇上的小老板。
我的母亲,早已发福,每日里照看生意,买菜做饭,守望着三个在外读书的孩子归来。母亲的脚步永远是不急不缓,笑容永远是和蔼可亲,透着知足和幸福。
那个时候,我正在和一个叫井剑的男孩子认真地谈着我的第二场恋爱。对于爱情,自然不再是十三岁女孩子的幼稚。
有时候能看到梅姨到镇上来,打我们店前走过,母亲会远远地打招呼,梅姨也会走到店里来,摸摸刚进的新款电视,然后就夸我母亲有福气。
这个时候的母亲,虽然嘴里虚应着不肯承认梅姨的话,但是我曾不只一次留意过,等梅姨刚一转身还没走出店门,母亲的眼梢里,那种胜利者的神采,都有一种骄傲的神气了。
母亲怎么不骄傲呢?我们家的生意真的是镇上卖电器最好的一家了,我和两个哥哥,又都学有所成。而梅姨一家,仍然守着老宅的三间老屋,虽然镇子扩建到村口了,毕竟到镇上来还是有着三两里的路走。
梅姨夸奖母亲的衣服,看得出来,恭维有一半,羡慕有一半。人配衣裳马配鞍,原本年轻时身段并不差的母亲,现在更是衣着光鲜,怎么也比梅姨好看。
吃过晚饭,收拾停当的母亲,会和父亲一道,坐在电视机前,大声地争论着某一部电视剧的某一个人,会是怎样的下场。或是在某一个小品里,双双被笑得前仰后合。
嘤嘤嗡嗡的电扇风声里,母亲起身洗了水果,旋即仍紧挨父亲坐下。壁灯打出暧昧的光线,看着眼前的父母,我会恍然回想起十三岁时候的旱船,父亲,母亲和梅姨。
过往的故事,隔着时光的距离,遥远得像童谣里的话语。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很快被母亲故作强势地和父亲的大声争论拉回现实。我在内心里祈祷,也有理由坚信,父母爱情,地久天长。
世事难料。我还是年轻了些。就像我以为只要付出真心,就能得到真爱一样荒唐错误。我的父母,并没有如我所愿地那样幸福长久。
我的母亲,先是在一次意外摔倒中查出高血压,脑血栓,紧接着就是脑梗,脑干出血,犹如被恶魔诅咒一般,在我还没有给自己嫁出去之前,她的名字,已经填写在一纸单薄的病危通知书姓名栏里。
母亲弥留之际,拉着父亲的手,一个劲儿地流泪。她早已因为淤血压迫脑部神经丧失说话的能力,我们分明看到,有什么念想,让母亲放心不下。
那个时候,我的两个哥哥均已成家,也都有了孩子。父亲最先问的就是,是不是让他一定给我找个好婆家?母亲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可是一闪过后仍然艰难地摇头。
大家一件件一条条地问母亲,像是猜一个无从琢磨的谜语。包叔凑近前来,凝重的神色里掩着一丝嘻笑对父亲说,难不成,嫂子是放心不下俺大哥?
母亲灰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满足,一颗硕大的泪滴滑过眼角。父亲拉住母亲的双手,又轻轻地握在掌心,压抑着声调说,你怎么还窝在心里!都哪年的事儿啦……不是给你说过嘛,那是演旱船。演旱船!演旱船你怎么也信呢?……我承认我喜欢她,可是咱能像小孩子玩过家家吗?……
母亲的脸上渐渐浮上笑意,然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父亲的一只手,转动着目光开始在身边寻找。我们抬起身发现,围在母亲身边的亲朋,唯独少了梅姨。
母亲走了,仍然给我们留下一个谜团。母亲最后是想干什么?我听到的答案里,包叔的解释最合情理。
母亲,是想把父亲交给一个人,交给父亲曾经爱过的另一个女人,梅姨。因为,这个时候的梅姨,也已经是孤身一人。
未完待续
水清心宁,一线语文老师。专业教书,专注作文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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