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很冷,风大,野兽似的。顶着风,就听不到别的声音,唯有它时时嗷叫着。人们要想什么,风也吹走它。雨也常下,绵绵柔柔,像个含怨的妇人,尽与人不快。他出门时,雨暂歇着,但凛风仍从四面刮来,钻进羽绒服的领口里。他的心情变低沉了。
在路口,他看见昔日的同学。她打扮得靓丽。她还受着青春的宠信,如同往日那样。他感到惊喜,越过行人打量她,脑海里涌出许多回忆。在读书时,她总是最出众的。不止因为容貌,成绩也是头等的几个。许多男生都迷着她。但她那么自持,那些觊觎的目光,便只能收敛着。她几乎变成一名玉女。毕业后,隐约听闻她进了大公司,并嫁了门当户对的人。他们的生活不曾重合过。即使今天,他遇见她,仿佛邂逅一副古时的名画。他说不出什么问候。傍晚的人流裹挟着,他们便看不见了。
他走进街口的餐厅。这儿更安静。零碎的光掉在地上,人们吃喝,结账,融入夜色中。他也吃喝,点了喜欢的菜,要罐啤酒。他看向每个人。他们走进饭店,或从窗边路过。每个人的故事发出叮咚声,清澈,像风铃或三角铁,穿过身体、衣物,都映入他眼中。夜更展开了。汽车与灯火映现,疲惫的人们擦肩而过。
这时她也进来,一抹红衣叠在转门里。他吓了一跳。他感到被炮弹击中。他明白自己隐隐期待着,仿佛用幻想吐丝织网,设下陷阱。他躲在污秽的一角,想捕只蝴蝶。她怎会到这来呢?饭的味道也变得奇怪。但是。。。
他匿身于众人里,她很难看见他。且他比毕业时更老相了。一些不如意,让他形销骨立了。他又如之前那样窥视她。她穿着双排扣的呢衣,浅色的高跟鞋。她正与女招待交谈着。时光的浸淫让她褪去稚气,如同云开雨霁,显出青年女子的美处。他忽然感到吵闹,推杯对盏的声音,他难以容忍了。他的汤勺滑跌在碗里。他看着她黛色的头发;掩住的雪白的脖颈;她双手的优美姿势。那是双漂亮的手,雕琢而成的手。
他感到有什么在心中死去。死亡,因此丢掉了恐惧。由死而生。他没有身份了。他与那个幼年的自己,那个襁褓中的生命相认了。
他去结账,与她擦肩而过。他望向她,她精致的妆容,天真好奇的眼神。她疏离地笑着,蜷起双手。她并没有认出他。他还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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