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乡，主要是校对修改即将出版的随笔散文集。其中有一篇写于2017年的《北门桥之南》，文章结尾是这样写的，“北门桥之南的故事在今天渐渐的远去，留下一个时代的三个关键词，英雄不问出处，胆大，关系。现在而今，只有食品公司的屠宰场，还有一点故事的余音在缭绕。屠宰场搬迁后，原址修了职工宿舍和门市，开起饭馆招待所，因为得了国有企业的老毛病，始终经营不好，干脆承包给一个来自五通桥的女子，此人得天时地利之势，紧密依靠团结食品公司内部人员，把个饭馆经营得风生水起，几经辗转腾挪，直到把饭馆产权揽入囊中，成为她走向未来，大展宏图的桥头堡。也为北门桥之南留下了一段欲说还休的旧时光。”
这是在说一度享誉古城的一家集餐饮住宿为一体的叫红利来的店子。前几天散步见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出租的文字。过了不几日，看抖音，见一操郫县一带口音的男子，站在红利来宾馆门口，周围堆满了酒店使用过的旧物，他大声叫喊，“呼唤乐山人，快来买快来抢，一元的酒杯、九元九的电水壶，手慢无。”随着镜头，卖酒店旧货的男子又走进酒店房间，从餐饮大厅到住宿。从吃饭的大圆桌到住宿的大床，包括空调音箱，一律不留全部低价处理。
我注意到抖音后的几百条留言，一位叫刺心的网友“我以前在乐山上班时候，红利来宾馆好牛逼哦，现在就这样垮了。”“曾经可以代表乐山餐饮一个时代就这样落幕了。（吴业男）”一个叫八怪的说“我还期待我结婚的时候有机会在红利来举办婚礼呢，结果现在它都垮杆了，我依然还是单身”。也有些自以为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龙xx跑路了”。“哎 当年她是多么的牛批 现在成了这样的人生啊”一个叫靓点的网友说＂红利来垮了啊.……一个时代的记忆没有了…….”
红利来的命运也许就此画上句号。
早前几年，关于红利来老板涉足房地产，成立了万兴公司，在乐山高铁站外建商铺住宅，并经营管理着盘龙开元大酒店。盘口大的惊人，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数百上千户购买了商铺房屋的业主出了钱却拿不到房产证。据说是红利来为法人的团队欠了天价的土地出让金和契税，于是成群结队拉横幅，举诉求站在市府门前维权。
一定有环节出了问题！2014年，《华西都市报》评选四川女川商，红利来老板评为四川十大商人；2015年，“四川省扶贫基金会乐山市分会，龙X X，乐山万兴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兼乐山红利来酒店、汉尊大酒店、盘龙开元名都大酒店董事长），她出生在乐山市五通桥区一个贫寒的家庭，排行老五，人称龙五妹。因家中再无钱供她读书，孝顺的龙凤英只得辍学回家。本该“女承父业”跟父亲学当修鞋匠，但从小聪明伶俐的龙五妹却另辟蹊径，选择了摆地摊卖小商品。衣服、鞋帽……市场缺什么，龙五妹就卖什么。数年间，从地摊、架子摊到门市，从五通桥到乐山，不认输、不怕苦、不轻言放弃的龙凤英终于发展到集餐饮、旅游、房地产开发为一体的集团公司。”
红利来老板跑路成了街谈巷议最热的新闻。有人说，红利来的老板带着会唱歌的男友去了国外，也有知道点内情的人透露，她与唱歌的男友分手了，又与早前在食品公司工作的前任男友破镜重圆。江湖上对于这一类沾点桃色的新闻总是津津乐道。
真的卷款跑了？后来江湖上又有传言，说是跑去了美国，后在相关部门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的说服下，回国后被保护性地住进了规定的地方……在一个新闻长期缺席，传言依靠城门洞传播的城市，人们对老板、领导、下半身等新闻要素总是十分敏感。
我注意到，江湖上的事不是空穴来风。百度上有公开消息称“乐山市市中区人民检察院指控， 万兴投资公司 成立后，通过政府拍卖获得土地用于 房地产项目开发 ，后被告人钱某、陈某虎和龙X X共谋,为从公司项目建设过程中获取到最大利益，决定在公司名下项目建设施工结算过程中,同承建商为其公司 虚增建安成本 。2016年4月初,钱某、陈某虎和龙X X决定，由承建万兴投资公司绿化铺装二标段项目建设的被告单位 茂旺园林公司为万兴投资公司虚开发票 ，并告知作为财务经理的被告人徐某，让其做好虚开发票的相关事宜，后陈某虎找到茂旺园林公司法定代表人即被告人李某，让其以茂旺园林公司名义虚开发票给万兴投资公司，李某遂同意。两公司 签订了金额为18401158元的虚假工程合同 ，先由万兴投资公司将上述虚假工程款转至茂旺园林公司，徐某负责审核虚假工程付款审批单和万兴投资公司向茂旺园林公司的 虚假走账 ，茂旺园林公司随即又将虚假工程款回流至万兴投资公司指定由徐某保管的钱某、钱某1、龙X X、钟某个人账户，同时李某以乐山茂旺园林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名义，于2016年4月26日 从税务机关开具一张票面金额为18401158元、没有真实此金额业务的建筑业统一发票给万兴投资公司 ，用于该公司虚增建安成本。2020年5月13日，国家税务总局乐山市税务局稽查局对茂旺园林公司作出税务行政处罚决定，对万兴投资公司作出了税务处理决定。”
另外，在中国庭审公开网，有乐山市商业银行起诉万兴公司，“本院审理的原告乐山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市中区支行与被告乐山万华置业有限公司、乐山万兴投资有限公司、何勇、张文锦、刘舒容、曾星雨、龙凤英、曾杰、钱勇、何平、李思齐、张家香金融借款合同纠纷一案,原告乐山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市中区支行起诉请求判决被告乐山万华置业有限公司立即偿还借款本金1．2亿元及利息、罚息和复利,并由各被告承担相应的担保责任。”还有本地的乡镇银行也在起诉龙X X借钱不还。
餐饮业住宿酒店做好了，那是淌金流银的生意。龙X X开发的房地产又遇上大好时光。怎么就差钱了？早前几年，雄居乐山城市门户的盘龙开元大酒店被拍卖，现在，红利来最初的发迹地也关门歇业，所有物品被大甩卖，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因改革春风雄起的这一代商界精英就以这样的方式谢幕了。无论是乐山的沙石老板，还是银河建筑的老板，他们因了贫穷而改变，却逃不过宿命。想起英国查尔斯王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们总是过高估计了自己的才华。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清代剧作家孔尚仁有段戏文，“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原意为亲眼看见她建起朱红的楼阁，亲眼看见她宴请宾客，亲眼看见她的楼阁坍塌。作为一个比较熟悉她的人，一声叹息的同时，有许多话想说却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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