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还有某样事,我怀疑不得。假使我当真不存在,任何恶魔不管多么狡猾也无法欺骗我。我可能不具有肉体,这是错觉也难说。然而思维那就另是一回事。当我要把一切事物都想成是虚假的时候,这个进行思维的我必然非是某种东西不可。我认识到“我思故我在”这条真理十分牢靠,十分确实,怀疑论者的所有最狂妄的假定都无法把它推翻,于是我断定我能够毫不犹豫的承认,它是我所探求的哲学中的第一原理。
这段文字是笛卡尔的认识论的核心,包含着他的哲学中最重要字典。笛卡尔以后的哲学家大多都注重认识论,其所以如此,主要由于笛卡尔。我思故我在说的精神比物质确实,而我的精神又比旁人的精神确实。因此出自笛卡尔的一切哲学,全有主观主义倾向,并且偏向把物质看成是唯有从我们对于精神的所知、通过推理才可以认识的东西。欧洲大陆的唯心论与英国的经验论,双方都存在这两种倾向,前者以此自鸣得意,后者为这感到遗憾。最近这些年来称作工具主义的那派哲学,一直打算摆脱这种主观主义。除工具主义是例外,近代哲学对问题的提法有极多是从笛卡尔接受过来的,只是不接受他的解答罢了。
读者会记起圣奥古斯丁提出了一个酷似cogito的论点。不过他并不特别侧重这论点,打算用它来解决的问题,也只占它的思想的一小部分。所以笛卡尔的创建,应该得到承认。固然,这主要还不在于创造这个论点,而在于认识到它的重要意义。
现在既然获得了坚固的基础,笛卡尔便兴工重建知识大厦。已被证明是存在的那个我,是由我思维这件事实推知的,所以当我思维的时候我存在,而且只有当我思维时我才存在,假如我停止思维,我的存在便没有证据了。我是一个作思维的东西,即这样一种实体,其全部本性或本质在于思维作用,而且为了它存在,并不需要有场所或物质事物。因此灵魂与肉体全然两样,而且比肉体容易认识,纵然没有肉体,灵魂也会一如现状。
笛卡尔然后自问: cogito这样明白,是什么缘故呢?他的结论是,那无非因为它清晰而判然,所以他采取以下的原理当作一般准则,凡我们能够设想的很清楚很判然的一切事物都是真的。不过他也承认,要想知道这种事物究竟是哪些个,往往有困难。
思维作用一词笛卡尔按极广的意义来使用它。他说所谓做思维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 它怀疑、理解、设想、肯定、否定、意欲、想象和感觉——因为在梦里起的那种感觉也是思维作用的一种。由于思维是精神的本质,精神必定永远在思维,即使熟睡时也如此。
笛卡尔谈到关于物体的知识这个问题,他以蜂巢里取出来的一块蜂蜡作为实例。各种感官觉得有些事情很明显: 这块蜂蜡有蜜的味道,花儿的香气、有某种感觉得到的颜色、大小,形状生硬冰冷,敲一敲发响声,可是你如果把它放在火近旁,尽管蜂蜡照旧是蜂蜡,这些性质却发生了变化,可见方才感官所觉得的并不是蜂蜡本身,蜂蜡本身是有广延性、柔软性和可动性,构成的这些非想象力所理解而精神则理解。蜂蜡这件东西本身无法感觉得到,因为它均等地含蕴在蜂蜡对各种感官显示的一切现象之中。对蜂蜡的知觉作用,不是看、触摸或想象而是精神的洞见,我没有看见蜂蜡,正如我若看见大街上有帽子和外衣上身,不等于我看见街上有行人,我纯凭位于我的精神中的判断力理解我本以为我用眼睛看见的东西。感官认识是混杂的,动物一样也持有,但是现在我剥下了蜂蜡的衣裳,凭精神感知它赤裸的本相,我通过感官看见蜂蜡,由这件事确实断定我自己存在,但不能断定蜂蜡存在。认识外界事物不可靠感官必须凭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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