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01  孤岛

杭城，中山监狱。

一间巴掌大的监狱里，一个男人隠在暗处，面对着墙壁，双目呆滞，脸色苍白。手上无意识的扣着墙壁上裸露的灰色墙皮，规律的像机器。

这里安静的不像是监狱，倒像是一座孤岛，与人隔绝。新来的狱警小张如是想到。

“小哥，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怎么来了我们这儿，不怕被哥几个吓到流猫尿，啊？哈哈哈。”对面房间的屠夫赵，边说边笑。

引得周边监狱里的人，也一齐说笑，关于我的相貌问题他们不知说道了多少次，却还是总调笑我。在这里只有那个怪人，那个孤岛，他从不参与任何“社交”，从不嘲笑我。至于其他人，反正我都习惯了，随他们去吧。

不过我是这样好说话，其他人，可不是。

“安静了，安静了！”警棍敲在铁栅栏上，哐啷作响，刺耳的很。监狱长陈哥从外头进来，一路走就一路敲，简直是比学校的拉铃还要折磨人。

陈哥一路走过来，看样子，是朝我走来。“监狱长好！今天一切正常。”我站直了身体，还像在学校一样报告回答。陈哥上下看了我一眼，“这一个月，还行吧？我们这儿全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平时不用和他们客气，要拿出咱们人民警察的威风知道吗？”。

“是，监狱长。”我们这个监狱长那儿都好，也说的上是个好人，就是太爱打官腔搞形式了。

“好了，你继续去巡查吧。凌舟，你家人来看你了。出来吧！”陈哥挥手让我继续去检查，而后对那个孤岛说话。

我认为，像他那样沉默无声的，一个隐身的，与世隔绝的孤岛，听到家人大概也不会有反应吧，而事实也确实如我所料。

他仍沉浸在他的伟大的抠墙事业之中不可自拔。对外间的事竖起一道道透明的墙，隔绝在了铁栅栏里边。陈哥就要不耐烦了，对我们这些狱警来说，他是个好上司，对犯人可不是。

“你小子，挺牛啊，好言好语不听是吧？”陈哥打开了监狱门，走进去，把人带出来，时间不过半支烟。那座孤岛就像是一摊死水，被拖在地上，留下弯弯曲曲的波浪一样的痕迹。

02  见面

接见室内，一个穿着一丝不苟，连领口的扣子都扣在最上头一颗的男人，端坐在玻璃的另一端。形象的阐释了什么叫正襟危坐。

十分钟以后，凌志见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儿子，他不在任性跋扈，没有了嚣张的气焰。这很好，除了不说话，很想一个正常人，从前的他，像得了躁郁症一样，让人不喜。

“凌舟，爸爸来看你了。你好吗？”凌志拿起电话对儿子说。

孤岛，仍在沉默，旁边看守的狱警，帮忙接起电话，放在桌上，让他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娃娃，娃娃”。复又开始抠起桌子的边角来。

“你说什么，爸爸听不见。大声点？”凌志先生，直视他的儿子，锋利的眼光，像刀子一样。

“我，我要，娃..娃，我要娃娃，你把它还给我，你摔碎了它，把它缝好还给我，我不要其他的，就要那一个，你还给我，还给我，”说着说着，像着了魔一样，整个人弹起来，趴在玻璃墙上，睁大眼睛，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你是大人了，没有娃娃了，明白吗。现在，立刻坐下。”凌先生不愧是他的父亲，这架势一点都不含糊。

“你骗我，你说要还给我的。你说谎，它在家里对不对，你拿过来它就在沙发里，你拿过来，我都看见了，它在沙发里”他手上拿着一只粗糙的铁丝，使劲儿往玻璃墙上戳。

“我们家从来没有娃娃，舟舟，你病了，是你记错了，知道吗？我们家没有娃娃。”凌先生稳坐钓鱼台的镇定面孔，开始瓦解了。

“是妈妈留给我的，它很乖，我也很乖，是你，你把它摔碎了，红红的，黄黄的，像娃娃的头发，你把它藏起来了，哥哥都看见了，哥哥叫我藏起来说要保护我。”他低下头，眼睛盯着某一角，喃喃自语，声音从高到低，手指也胡乱的互相捏着，就像电视剧里演的精神病人一样。

而凌先生，不知何时已离开了接待室。整个空间就又是一个封闭的孤岛了。

03    警察

一个皮夹克从监控室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一男一女。

“凌先生，现在看来，您儿子确实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我们会根据您今天提供的情况酌情处理的。”皮夹克，对凌先生说。

“谢谢，周警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惭愧！”凌先生一反接见室的生硬严肃，少见的温情起来。

“天下难为父母心嘛，不过，娃娃，是怎么一回事啊？凌先生方便说一下吗？”皮夹克身后的女警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噢，我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娃娃，都是他妄想出来的。自从他妈妈在他6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之后，这孩子就整天幻想妈妈还在，小时候在街上经常把别人认成是他妈妈。可能也是从那时候他就开始不正常了。”凌先生语气中似乎对他的妻子十分的不满，说起自己的儿子也是有些厌恶。

那个记笔记的女警问:“听起来，凌先生很早就离婚了，是吗？”

“对，我大概是十五年前就离了，后来因为工作忙，医生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而且那时我儿子还小，怕再结婚对他不好，就没想再婚。”凌先生如是说。

“看来凌先生，还是个尽职的好父亲啊！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还有事。”皮夹克说完就带人走了。

出了门，皮夹克说：“小光，你现在去查一查这个凌志的信息。包括他的老婆，都要完整的。我和小刘去现场看看。”

04    警局

小光，从外头回来，一阵风一样跑进了周队，也就是皮夹克的办公室里边。“周队，周队，大发现啊。咳，咳，咳”小光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扒着门，弯腰直喘气。

“什么大发现，深呼吸，慢慢来”皮夹克递给小光一杯水，小光喝了一口水，缓了缓气说：“这个凌志，是医科大学的博士毕业，发表过很多学术文章，是个高材生，精英。他不仅学过外科，还选修了法医的课程在大学。他和妻子是大学同学，他妻子是当时中文系的系花，很有才华，家境也好。他们是模范情侣，但是03年的时候他们离婚了，而后就再没有见过面。他的妻子从此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的父母曾报过案，当时还是凌志一起去报的。”

“小光，这算个什么大发现，前妻失踪，他帮着报个案，有什么？”小刘说道。小光放下水杯：“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是不是周队，我去找凌志前妻的父母问过了，你猜怎么着，她父母说，她女儿走的时候从他们家的小猫送给了凌舟，而且还说自从他们离婚以后就再没见过外孙了。说是凌志说孩子在读寄宿学校，不方便请假，就不让他们来了。你们说是不是个大发现？”

“这么说起来，这个凌志，很可疑。”皮夹克用手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去凌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