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2个多月,哥本哈根终于开始了它的阴雨连绵和漫漫黑夜。我捧着最后一点家乡的热茶,靠着暖气,想到恐怕再难见到阳光灿烂的日子,心情也萎靡了下去。我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午后,我正穿着凉快的裙子,站在巴塞罗那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看着古老的建筑在斜射的阳光下沉沉浮浮,一同起伏的还有街头艺人低沉而醉人的嗓音,席地而坐的人们静静地享受着音乐,专注而痴迷。那一刻,我很想对着这个浪漫的城市大喊一句:“Here is Barcelona!”
回到现实,我想着须得给自己注入点生气,否则便大概要在哥哈此时的一片阴沉中化为一条咸鱼了。于是,我打开了这部影片,午夜巴塞罗那。
Woody导演的影片,一边是文青笔下的淡淡伤感,一边又是大量旁白下的冷眼旁观。两位女主人公Vicky和Cristina一次次寻找和颠覆对爱的自我定义,一次次挣扎在理智和感性之中。影片中的很多情节,例如妻子们的出轨(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三个人(两女一男)近乎完美的相互热恋,这些在现实世界的价值观中本是荒诞的行径,却在Woody手下被理解化。有时候,我也会设身处地地思考,如果我是她们,我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我能接受她们的选择吗,她们的行为一定是被人唾弃的吗。看到她们,我总会不禁想起Picasso那些重构的人脸,那些扭曲压抑的表情。我想,对于人性的理解,Woody和Picasso必然是有共鸣之处的。电影里,谈及对爱的定义,很多普世价值观里的标签并不能被放置在每一个复杂的鲜活的个体身上。就像当Cristina谈及和爱人Antonio以及他前妻共沐爱河的三人和谐关系,无法理解的Mark带着蔑视的笑容定义她为Bisexual时,她那一句略带愤怒的回应:
“I see no reason to label everything. I'm me.”
是啊,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怎么能被框架式的定义呢,只不过是人们为了现实的秩序而将自我的情感,无论是一瞬而过的激情,还是沉默的念念不忘都一同束缚在那些标签里罢了。个体和社会,抑或感性和理性的对抗,结果常是显而易见的,任凭内心情绪如何波涛汹涌,现实有形无形的压迫也不得不使她们冷静,是非观引导着她们自我挣扎,然后自我反省。最后,一切好像回到了正轨,Vicky离开了Antonio在纽约当一位好妻子,Cristina脱离了三人关系,继续迷茫寻找爱的定义。这个发生在浪漫而迷人的Barcelona的故事,终于成了一场虚幻的梦。
对于这些是非观、价值观,我不做任何审判,因为我不是Vicky或Cristina,而我也庆幸我不是她们。现在,我也终于能够说一说我自己。
来丹麦交换已经两个多月了,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若是两个月前看这一部影片,我必然觉得不可理喻;可是现在看,我却对两个女主产生了理解之同情,尤其是始终痛苦挣扎的Vicky。如果说Cristina是“I only know what I don’t want”, so I leave, and I try to find what I want;那Vicky便是I know what I don’t want, but I have to accept, because it is the reality.
而我呢?出来生活前的我,始终处在Vicky的阶段,我尽量努力使我的大学生活变得生动而有趣,但我依旧逃离不了那些既定的轨道,刷GPA,找实习,和每个人相处好,掩藏起所谓离经叛道的想法,做一个四有五爱的好青年。我知道很多东西是令我所困惑,所痛苦的。就像我为了拿A不得不像个傻瓜一样背一些毫无意义的Management,不得不把我本应用来阅历和思考的时光消磨在图书馆的闭馆铃声中,不得不守着一些我内心并不认同的规矩,只因为别人也这么做。可是,我知道这是现实给我按的轨道,我可以有限的发挥,却不能偏离;我痛恨精神自由的束缚,可我又知道给它戴上枷锁的正是我自己。就像Vicky可以在婚前在巴塞罗那的夜晚和Antonio一夜欢情,却必须选择最终回到纽约做Mark的妻子。因为,巴塞罗那不过是一段旅途的插曲,纽约才是她生活的地方。
然而,出来的这两个多月里,我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人,听着他们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人生,精神上自我添加的条条框框也减少了很多,我才意识到,唯有真正认同自我,方能解开那把沉重的枷锁。而认同自我的方式,首先便是去探索,在不断的尝试中定义“what I want”和“what I don’t want”,而不是躲在既定的框架中埋怨和痛苦。刚开学的时候,面对program里欧洲朋友的party邀约,一个朋友曾说过一句:“我们是来自中国的女孩子,对于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我们还是要记住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当时下意识便是皱眉,我完全尊重这位朋友的观点,也知道这句忠告下的关怀,只是,当时的我仿佛又看到枷锁正向我沉沉地压来。这一次,我想,在再次被铐住之前,我应该去努力地挣脱;抑或,下次被铐住的时候,有所阅历的我能更心甘情愿一点。
我不知道最终的我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走过我的人生,是始终迷茫的Cristina,还是最终理性的Vicky,还是活在虚幻中的Antonio,还是他们的混合体。但至少,此刻的我,能够拥有相对的精神自由,能够有一点“I leave what I don’t want”的勇气,能够有一点“I try to find what I want”的闯劲,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我在解脱自我,不再自怨自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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