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孑逸
坐在桌前打开包,每次看到一支炭黑色的圆珠笔,就会想到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她身体微胖,皮肤白皙,一头的银发也没有遮掩住一颗年轻但脆弱的心。
那一年,因为父亲腰椎手术需要住院疗养,去医院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心里一直无法忘怀的也是她。在输液期间,我坐在父亲床边,看着液体一滴滴地往下输送的时候,时间仿佛就静止在那些液体中。在无聊之际,她和我有说不完的话题来打发那些苦涩的日子。
骨科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称呼她3号。医生查房,每次提起3号,都会觉得她性格倔强,执拗。但和我聊天的过程中,却非常柔和慈爱,说我像一个老师的风范,建议我去考教师证,把自己的价值贡献给学生。
她的丈夫七十五岁了,每天会按时给她送饭,但她每次都表现得很谦卑且不好意思似的。
很多人都以为是他们关系不好,才表现得如此疏淡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听她说———
她与老伴只有一个独生女,常年居住在国外,且在工作与家庭之间徘徊,无法顾及回国来探望父母。考虑到女儿要养育三个孩子,经济也不宽裕,有什么问题,他们宁愿假装没事也不说出实情。老伴也因为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口服药物,为了少让老伴干活,什么活儿都一个人承担,所以才累成这个样子。
用无奈的口吻说:“你将来有孩子了,一定不能让他们太累,不能像我们这样得了腰椎病呀!要把自己的病痛经验告诉他们。”
我笑而不语。
谁想生病呢!包括我们自己,也不都是无法逃避后的坚守吗?心里想着。
手术过后,因为身体的营养物质无法供给,全身水肿,眼睑肿起来无法睁开看窗外的景色,常常问我天气怎么样啦,是不是很热,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老伴送完饭后就回去了,请了一个护工看护,长期没有家属陪同,只好用倔强来保护受挫的心灵和病痛的身体。一个护工名下要照顾六七个病人,来不及时刻守护在身旁,更别说贴心的服务了。
放在床底下的牛奶,每次想喝就自己起身,挣扎的那一刻,身体就像磐石一样沉重而无法挪动,我去递给她时,她会笑嘻嘻地说谢谢。
“你爸爸真幸福,一双儿女都来照顾,且时刻陪伴在旁边,这份守护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你们真好!”她不断地说道。
刚刚说完话一会儿,躺下去腰椎就立刻痛起来,和护士说要打止痛的点滴,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过来说;”你家属呢?怎么天天不在这里,就你一个人事情多。”
她又按铃,护工脸色僵硬地走过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帮她翻了身,又离开了。
“当身体病了,有再多的理想都是虚无缥缈的。尤其像我这具肉身 ,裹着在丰盈的灵魂,都不如一个健康且儿女陪伴的人幸福。”她说完后,把头往被子里钻进去,我知道她是哭了!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想:人在极度孤独,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旁人言语的安慰反而会显得苍白无力。
没过几天,父亲出院回来了,她的呼吸道疾病感染也不断加重,急需转入内科急症病房。
借给我的圆珠笔,还她时,她说送给我当见面礼,一直在包里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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