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向我所知道的各路神仙祈祷,保佑你顺利度过疫情感染这一劫。你在床上坚持了一年,从最初的看到我会咧嘴笑,到后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再到后来无意识地躺着,我们已经习惯了你的无意识,还笑称你比之前会走路时还让人省心。
可能是我的祈祷到期限了吧,今天,你离开了我们。所以,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你走吧,在人间待了一个世纪,吃尽了这人世的苦头,经历了贫穷,为换口粮做童养媳。无子,从弟弟家过继一子一女。丧夫,孤独生活小半辈子。两个弟弟都早早离去,娘家早就凋敝了……你对我说你讨厌属牛,因为要不停地拉犁拉磨,你对我说你连别的女人坐月子歇歇的机会都没有,你对我说你早就活够了……
所以,你走吧。
愿你唯一相信的“老奶”在天上给你安排了舒适的地方,愿你在那找到四十年前就先走一步的爷爷,愿你与你后来唯一记得的“景枝”小姐妹重逢,一起再干烤红薯燎豆子的趣事。
你走吧,留我一个人哭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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