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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彭飞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照照镜子,也没少鼻子多眼睛啊,哪里不一样,到底也没弄清楚。
“炮灰啊,明天就要军训了,听说教官很严,会体罚人的,你怕不怕!”室友将手勾在彭飞肩头,弯着眼睛笑着问到。“不怕,当然不怕,我是要做大将军征战沙场的!”彭飞高昂着头,像一个随时准备慷慨赴死义无反顾的革命军,却在下一秒被室友搭在肩头的手狠狠拍倒。“你先把你的腰带扎紧再说吧,熊样,还将军,老实做你的炮灰吧”室友的眼睛更弯了,不知怎么的彭飞就想起了夜晚那瘦弱干枯的月亮。
“你!乱动什么?!打报告了吗?!别的同学都能站得住,就你这一小会都坚持不了啊!”同学们被教官突如其来的吼声震慑住,一个个挺直了腰,收起了肚子,夹紧了屁股,却又憋着笑瞥向彭飞。彭飞也不知怎么的,站了一会就两腿发抖,自己咬着牙将整个人往下沉,却越抖越厉害。一阵风吹来,汗水腌的眼睛生生的疼。“报告教官,我叫彭飞(hui)”“啥?炮灰?”终于同学们绷着的神经像断了的弦一样瞬间松垮,大笑不止。教官安静了三秒钟,所有同学又绷着脸面向太阳。教官用手指着名单,一个个名字划过去,停下,让彭飞把自己的名字再说一遍。“报告教官,我叫彭飞(hui)!彭德怀大将军的彭!飞(hui)是一飞(hui)冲天的飞(hui)!”教官也忍不住笑了,这木头似的傻小子,怎么像极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军训还像往常一样进行,彭飞还是彭飞,只是因为站军姿还是会抖腿,踢正步总是抬不高腿,每天被训斥的次数有增无减。毒辣的太阳让原本就不白的皮肤晒的更黑了,室友说他从外形上又向炮灰迈进了一步,彭飞只憨憨的笑。
这天休息的时候,教官让每个人上来唱首歌。大家你推我我推你都不好意思。终于有个女生走到前面,用蚊鸣般的声音哼完了一首歌,在男生们的口哨声中跑下去。在她的带动下,陆陆续续有人上去。四周的树也跟着哗哗作响打着节拍。彭飞低着头,用手在地上划拉,仿佛周围的热闹和自己没关系。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让炮灰来一个!”顿时哄声一片。几个室友发现独自躲在后面的彭飞,拉胳膊拽脖子的将他拖到上面,正要狼狈的跑下去,教官板着脸看着彭飞吼到,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其实彭飞何尝不想唱,他也很喜欢唱歌,只是知道自己五音不全会招人笑话,所以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哼两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是因为鸹躁的蝉鸣还是因为同学们的戏谑的口哨声,彭飞的脸憋成了紫红色。一只山鹰叫声嘹亮划过天际。他抬头看了一眼双目炯炯的教官,直起了脖子,闭着眼睛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唱到“过硬的连队过硬的兵,过硬的思想红彤彤,过硬的子弹长了眼……”当他睁开眼,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十几年压抑的歌声,在这一刻释放。他低下头,准备迎接同学们的大笑,却没想一片安静,随即,热烈的掌声响起。彭飞从没想到,自己也可以如此大声的唱歌。环视一周,教官却不见了身影。
列兵汇演的前一天晚上,彭飞把脚扭了。
那天晚上彭飞独自一人在操场,反复练习这些天学过的动作:正步,跨立,敬礼…每一个动作,别人一遍就可以做到,唯独自己被教官揪着要做七八遍。每一次站军姿结束,他都疼的不敢迈步。他默念着,我是彭飞(hui)是彭飞(hui)是彭飞(hui)不是炮灰不是炮灰不是炮灰。第七十二次练习跨立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了脚踝错位的声音。比脚踝更疼的,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参加明天汇演的心。他躺着,闭着眼,脑海中又浮现自己这些天的坚持。我终成不了将军,我是炮灰啊,不是彭飞。“过硬的连队过硬的兵,过硬的思想红彤彤…”彭飞一遍遍的轻声哼着,眼泪就簌簌的从脸庞滑落。正当头一轮圆月把大片的光辉倾泻,感觉冷,彻骨的冷,好像溺在水里,彭飞难以呼吸。
彭飞还是去了,他躲在角落的树荫下,远远的望着自己的队伍。今天的战友,似乎比平时更有精神,即使太阳像工厂的大火炉贴着他们,但各个依旧昂首挺胸,神情严肃。不觉间,教官已经站在了彭飞身后,彭飞吓了一跳,又低下头别过脸,沉默不语。“你知道吗,从第一天见到你,就觉得你和我特别像,都有一股傻劲,可这一股傻劲中啊,又透露着倔强不服输”“我想成为将军,可我总是成为别人的笑话,我很笨,什么事都要做很多次,我这辈子都是炮灰了吧”说着彭飞就红了眼,这些天自己的努力,都像头上的云飘散了。“谁说你笨,谁说你傻?你听,同学们这不都以你为荣嘛!”远处彭飞的连队,迈着整齐的步伐,铿锵有力的唱着“过硬的连队过硬的兵…”。彭飞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又簌簌的落下。“报告教官!我叫彭飞!是炮灰,愿意为将军挡子弹的炮灰!”“你记住,你是彭德怀的彭,一飞冲天的飞,不管炮灰还是将军,都是最优秀的兵。”教官将手搭在彭飞肩头紧紧的搂住他。彭飞扯着嗓子,似乎用尽自己生平最大力气,附和着远处的歌声。那歌声如此嘹亮,久久回荡。转身,教官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手里的那张纸,那是今早彭飞父母送来的病历单,上面写着:先天性股骨肌肉无力。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要比别人多付出,但正因如此,才有资格称为将军。
十八岁那年,树荫下,教官告诉我,炮灰如果扬起来,也可以铺天盖地。
十八岁那年,操场上,教官告诉我,他也很想在别人面前唱歌,即使自己七音不全。
那年以后,那个教官,再也没有遇见。
那是炮灰最后一次军训,
那是我的最后一次哭泣。
炮灰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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