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⑦

07

那双手苍老干枯、沟壑纵横，仿佛历经沧桑的老树的皮。‘老树皮’上挂着个塑料袋，沉甸甸的，十多个包子挤，没有一点喘息的空间。‘锅里的还没熟，吃了拉肚子。这些是昨天是剩的，不过被我用油煎过了，正热着呢。吃这些，不伤胃。’那双手的主人把塑料袋转到我的手上后，向铺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帮我往炉子里添几块炭。’语气满是支使贪玩儿女的宠溺。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我却仿佛经历了生死轮回一样，直到掌柜的身影融进昏黄的灯光里，我才如梦初醒。

我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我与包子铺掌柜素不相识，而且我今天的行为，怎么说也是损害了他的利益，但是掌柜的没有打骂没有斥责，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反而真心实意地帮助我，还小心顾及我的尊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两次相遇，我都没敢仔细打量他：长相如何、年纪多大、气质是成熟稳重还是深藏不露，我都不清楚。不过能在位置偏远、居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的棚户区卖包子，应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世背景，也不会有令人艳羡的身份地位，他也更不可能是满腹经纶的学者。他帮我，是他的本性使然。原来人世间不只有李成义、李飞、我父亲，不只有贫穷、苦难和无望，还有在死气沉沉的棚户区亮起的灯火，还有在寒冷季节里的热乎包子，还有不求任何回报的包子铺掌柜！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些东西，一些人值得我们留下。

连续两天，我没在走出藏身的房子半步。我相信，如果我继续出现在包子铺，掌柜的还会管我吃饱，而且绝不会打问我的过往经历。但是我不能接受自己以抢劫者或者乞讨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母亲、舅舅、姥姥姥爷，父亲，李飞和李成义，还有通缉令！深思熟虑之后，我做了个决定，这个决定令我心情无比安宁，当晚，我睡了一个非常安稳的觉。

次日凌晨我被冻醒，走出藏身房子的时候，启明星正在天边闪烁。我先去了报刊亭，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几份报纸，然后拿着报纸去了包子铺。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我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祖训我也明白，当然“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是小人”的谚语我也耳熟能详。既然我早晚会被绳之于法，为什么不在伏法之前做点什么呢！

掌柜的忙于生计，不可能也不会关注社会上的时事热点。他肯定不知道我是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我这次回去就是向他亮明身份，告诉他我是什么人。”

王成刚说到这里，一抹狡黠的光从他眼里一闪而没。

结束审问，王成刚非常配合地在笔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火爆脾气的大刘很反常地什么也没说，临走还在王成刚肩上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