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天气闷热。如果我是一只狗,我会伸出舌头,贴在凉地上,哼哧哼哧地喘气。我去买了一根雪糕。
卖雪糕的女人有四十多岁,嘴很大,她向我推荐了一种叫“老光棍”的雪糕。雪糕的包装上,画了一个戴深蓝礼帽的瘦男人,小胡子,骑着马,棕色牛皮腰带上挂一把黑黝黝的手枪,背后是飘着雪花的山野。
我回到家,打开,一股凉丝丝的湿气腾起来,黏糊糊的,一会就进入了肚子。我迷迷瞪瞪地睡了。
忽然,一阵猛烈的敲窗声。
我坐起来。我家临街住,窗外是一条砂子路。当当——
我走过去,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啊,正是我在雪糕店里看到的那位,大嘴,似笑非笑。她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看见我,翻身下了马,闪亮的马蹬子晃悠了好久。
我不敢开门,只打开窗,外面雪下的好大,密密麻麻,她拍打着头发上的雪花。
“我走了。他有女人。天天不回家。”
“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我们做了生意,他就经常在外喝酒。后来干脆夜不归宿。二年了,我才知道,他跟一个理发的混上了。那个女的高颧骨,离过婚。现在可好,他得自己做饭、洗衣服,像个仆人。”
“你到哪里?”一阵冷气侵进屋里,我的心在抖。
“南宁路,花边街,21号。我要到那里去。”她使劲地拽着缰绳。那匹马打着响鼻,用前蹄刨出雪地里枯衰的车前草。
“你去干什么?”
“不要问了。这个,捎给他。”她哆嗦着,掏出一本书,像是从怀里,狠狠地扯出自己的内脏,发出嗤啦嗤啦的撕裂声。
雪下的更大了。远处仿佛走来一头高大的猛犸象,海浪一般的毛发上披满雪花,沉重恐怖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那是个虚幻。
她翻身上马,扬起皮鞭,驾——,她回过头,要跟我说什么,稀疏的牙齿缝里,呼出乳白色的雾气。
“呯——呯——”清脆的枪声。
她肩膀上中了子弹,身子一歪,鲜血流出来。我清楚地记得,她从马上摔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脸扭曲变形,头发张开,眼睁着,瞳孔里映出茫茫的世界,雪野中飞过一个瘦削的身影——她的丈夫追来,举着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我醒了。是个梦。
我把雪糕的包装收起来,上面那个高挺的男人,满脸横肉,尽是怒气,左腮上一道斜长的刀疤,宽边礼帽挡住了一只眼。他长满绒毛的大手,攥着枪把。
桌子上一块雪糕残骸,开始消融,渐渐地化成一道云烟,飘散着,像是一个悲伤的女人,斜倚着头,死了,眼睛里淌出红色的泪水。
我惊骇地发现,窗台上放了一本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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