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热风夹着一点点呛鼻的烟草味,在走廊里游走。
我打了一个喷嚏,身后又传来几声咳嗽。
翻皮偏着头,目光像利箭一样,从我的身边窜出去。
看了一会,他朝着我的后方,努了努嘴。
我心领神会,转过头看去,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借着柱子只漏了一只眼睛。
阴凉的走廊里星光点点,藤蔓百无聊赖抖动着,鲜艳的花朵奋力绽放着,蜜蜂在空中嗡嗡飞舞。
几个红色的星点忽闪忽灭,一缕轻烟顺着弯曲的廊道,轻轻飘扬,越来越淡,消失不见。
“快点,该我了,该我了,让我整一口。”
“你慌啥子慌,我都还没整够,再等一会。”
“你都整了快一半了,还没够,赶快赶快,该我了,该我了,快点,快点。”声音相当急促。
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衣服和衣服摩擦发出的声音。
“过去,过去,说了等我整一会。”一阵悠长的呼吸声。
“你身上莫得(没有)多的了吗?”
“莫得,你给我钱,我去买,就有多的了。”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次应该是相互争夺发出的声音。
“你乱摸啥子,给你说了没得。这个还是我从我爸抽过的烟盒里翻出来的,他估计是喝多了,没看到里面还有一根,就捏成一把,丢到桌子上。”
“黑娃儿,你那有没得。”
“没得。”
“超娃子,那你快点,和我们留点,不要一个人抽完了。”
“晓得了,晓得了。”
又是一阵悠长的的吐气声,从声音里,我都能感到抽烟者那飘飘欲仙的状态。
“一半了,一半了,好了好了,该我们了。”
“最后一口,最后一口。”
“超娃子,你狗日的,这一口真大,他妈的抽了一半多了。”
“拿去,拿去,看把你们急的,赶着投胎嘛!”
“我先来。”
“要的。”
我心里知道,那个叫超娃子的人,是四班的捣蛋鬼,也就是四班的霸王,到处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干遍了欺软怕硬的事。
超娃子的背影出现在走廊的拐弯处,他背对着我们,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头还有学生在偷看。
突然,我感到有人靠近,惊慌回过神。
“我们走吧,被他们看到不好。他们在抽烟,说不定会找我们麻烦。”翻皮凑上来悄悄地说。
“好。”我说。
“你动作慢点,慢慢移到我这头来,超娃子没看这边,注意不到,我们尽量不要制造出响声。”翻皮边说,边蹭着石台往后滑。
我的身体向前轻微匍匐着,双手按在冰凉的瓷砖上,一点一点往前挪动屁股。
我一边挪,一边回头看。
超娃子始终背对着我们,一会叉腰,一会脚踩另一边的石台。
“这个烟不错。”
“开啥子玩笑,十块钱一包呢,能差吗!”
“我来一口。”
“你今天抽了我的烟,好久也贡献点。”是超娃子声音。
“改天回家去,看能不能从我爸那里摸几根出来。”
“你不是找死。你爸会不知道有几根烟。我给你说,抽烟的人对自己的烟盒最敏感了,少了几根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你说咋办?”
“拿你的零花钱去买一包。”
“十块的买不起。”
“就买两块的红梅,也可以过瘾了。”
“这个要得,我明天就去买一包,但是抽不完,放哪里?”
“放我这里就行,要抽就过来拿。”
“就这么说定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超娃子转身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好在他的脸正好被石柱遮挡。
我和翻皮悄无声息搬起课桌,轻轻朝着林荫走廊外走去。
“抽完没得?”
“还有一口。”
“赶紧,我们走了,待会保安来了。”
“最后一口。”
“你真是够了,都只剩下烟蒂了,你还舍不得丢,你长大怕是要当烟鬼哦。”
“你才当烟鬼。”
烟头带着轻烟从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撞在对面的石柱上,反弹到地上,轻轻滚了两圈,继续冒着烟。
一双雪白的旅游鞋踩在烟头上,使劲转了几下。
“走这边。”
“我们快点,他们要过来了。”我着急地说。
翻皮加快脚步。
“走那边干啥,绕远了。”
“走一圈,把身上的烟味散了。”
“散啥子散,我没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就走这出去。”
虚惊一场,超娃子最终没有坚持,从中间的岔路离开了林荫走廊。
我和翻皮如释重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