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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芭蕉寄相思

雪中芭蕉寄相思

作者: 颜克 | 来源:发表于2024-03-11 00:10 被阅读0次

    雪中芭蕉寄相思

    文/颜克

        这几日河南大雪,城里的家暖气十足,我突然想起乡下院子里种的芭蕉树,冬天砍了之后根部没有用薄膜包起来,会不会冻死。去年四五月份种的小芭蕉,美了整整一个夏天。如果明年春天不会发芽的话,岂不特别遗憾!我想,芭蕉本是山野之物,不至于这么娇嫩吧,被温室呵护长大的花草,反而不能经历严寒。我又在想,这大雪覆盖的冬天,如果芭蕉树还能如盛夏一般,撑着它的大手掌来承接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呢?

        记得王维有一幅画《雪中芭蕉》,是中国绘画史里争论极多的一幅画,他在大雪里画了一株翠绿芭蕉。大雪是北方寒地才有的,芭蕉则又是南方热带的植物。那么,一棵芭蕉如何能在大雪里不死呢?这就是历来画论所争执的重心。像《渔洋诗话》说他:“只取远神,不拘细节。”沈括的《梦溪笔谈》引用张彦远的话说他:“王维画物,不问四时,桃杏蓉莲,同画一景。”我想,事实无所谓,芭蕉也许与大雪必定不能同框,但它们已在我的脑海里成画。

        女儿带着红色的龙头帽在大雪里和小朋友们打雪仗,又折了带叶的竹枝让爷爷给她做一把小扫帚,像模像样的扫起雪堆起雪人来。竹子一年四季生生不息,而芭蕉则因为他短暂的生命更加惹人怜爱,竹子和芭蕉都是文人不可或缺的庭院景物,与我犹为甚之。也许生活在中原腹地,竹子品类繁多,大抵可以随处种活,我每一处住所,无论庭院还是居室,都一定有竹相伴。而对于芭蕉,一直以来就像一个绿色的梦,无比期待与之相伴。这东西院子小了种不了,楼房的屋里或者阳台即使种了又没有了他的味道,虽然有美人蕉、鹤望兰之类的植物类似芭蕉,但他们和野生的芭蕉有完全不同的感觉,尤其对于蕉窗听雨的向往,让我一直期待院子里种一株芭蕉树。

        很早以前和舞钢的画家冰石一起学习的时候,就向他求了一枚印章,《蕉窗绿雨》为我画作压个闲章了以心性。我不愿芭蕉树种在花盆里,想必他也不能生长在花盆里,就一直未能与芭蕉结缘。去年六月份到老莱的小院做客,他院子里的几颗芭蕉树特别抢眼,我一直说想要一株,怕这个时间移栽晚了,老莱说:“没事儿,芭蕉很容易成活,我给你挖一棵小给你栽好,你现在的院子里是缺一株芭蕉。”说干就干,老莱从大的芭蕉树边挖了一棵小苗,我小心翼翼地带回,有两片新叶回来的时候还折了,心疼的我不断抚摸。老莱笑着说过不了两天新叶就长出来了。就这样,我种在院子的拐角半阴处,荷花缸和竹子旁,这一株带着友人气质的芭蕉在我这里安家了。

        感觉没过几日,这一株芭蕉从一个三十多公分的小苗长得有半人高,又渐渐长的比我还高,一株长好,另一株又从旁边冒了出来,居然又出现了第三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了这三课芭蕉在我的小院,仿佛一切都圆满了。这样错落有致的芭蕉成了我院子的主人,老远都能看到他舒展的叶片伸出墙外,这一角,也成为院子里最有韵味的风景。无论是阳光下,还是小雨中,我都喜欢静静的站在芭蕉树下发呆,树下一朵又一朵的荷花,还有墙边与他为邻的竹子,甚至地上的小草,都格外有味道。

        下大雨的时候,我一定要到乡下的小院,坐在亭子下泡一壶茶,听雨落芭蕉的声音。夏日,或烟雨迷蒙,或碎雨滴答,或急雨簌簌。院子里有了芭蕉树,雨仿佛也被染成了绿色。这才应了我“蕉窗绿雨”的闲章。有人说,不懂雨的人,没有味道。而对于喜雨的人来说,必定喜欢雨打芭蕉声。雨中,在近乎绝灭的芭蕉根中,托起一个个绿意氤氲的世界。当雨滴落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就形成了一幅意境悠远的动态音画。

        此时,细雨敲打着苍翠欲滴的芭蕉,桌上的茶杯冒着袅袅茶烟,沐手焚香,弹一首古琴曲,低沉缥缈的琴声,恍忽间有了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仿佛与遥远的古代相重叠,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于当下。此刻王维是否也在雕栏的窗口,听细雨继续拍打着芭蕉,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芭蕉的生命之舞。

        “芭蕉叶叶为多情,一叶才舒一叶生”。“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看着纷飞的大雪,这一年,马上就过去了。都说雨是仙女断了线的泪珠,而芭蕉又何尝不是仙女略显忧伤的相思呢?绿蜡般的叶片还未展开,又一片叶子舒展开来,仿佛娇羞的少女露出了微笑,在夏天的风里摇曳。我也曾磨墨用干枯的叶子做纸写了小诗寄予友人。又有谁与我一同把枯叶埋葬?一直到深冬,所有叶子枯黄,我才剪下叶片埋在后院。

        这也许不是《红楼梦》大观园怡红院里的芭蕉,也许不是黛玉的潇湘馆内的芭蕉,也可能不是白居易的“碎声笼苦竹,冷翠落芭蕉。” 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杨万里的“梅子流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韦应物的“尽日高斋无一事,芭蕉叶上独题诗。”里的芭蕉,但他确是我从老莱院子里移植的芭蕉,是陪伴我余生无数个雨季的芭蕉,这,就够了!

        说到芭蕉题诗,蒋坦的《秋灯琐忆》里记载了一则小故事,两人在院中植了棵芭蕉,一日,蒋坦在芭蕉叶上题句:“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其妻续书:“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这等风雅诗意日常,实在是令人称羡。

        愿他日,有君与我赏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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