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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邪》1―2 麟之趾,翩翩少年

《惊邪》1―2 麟之趾,翩翩少年

作者: 遗寒 | 来源:发表于2018-04-11 20:16 被阅读0次

                              楔子

    华山之巅,狂风怒吼,摧枯拉朽,树木瞬间被撕裂。电闪雷鸣,恰似游蛇,伸出獠牙,吞噬大地,山石轰然炸裂。

    按说这样的天气,老婆孩子热炕头回家避雨才是最重要的事,可此时华山诸峰却是万人空巷,黑魆魆如蚂蚁一般,他们个个急赤白脸,但却又翘首跂踵。

    “快看,白衣仙帝任逍遥。”不知谁率先发出了声音。任逍遥从华山东麓,手提宝剑,似踩着雨滴登山而上。眨眼间,他业已跃上了山顶,跟着飘飘而落,一只脚尖点地,好不潇洒。

    “幽冥魔帝天云伤,也到了。”又一个声音喊道。天云伤从华山西麓,踏壁而行,直上山顶,凌空一翻,站到了任逍遥对面。天云伤负手而立,一双黑眸深入瀚海。

    二人任凭狂风充满衣袂、舞弄青丝,飒飒作响,但兀自岿然不动。

    任逍遥凛然道:“天云伤,率领幽冥教退出中原武林吧,这场腥风血雨或许可以避免。”

    天云伤冷哼了一声,厉声道:“任逍遥,你凭什么要我退出中原武林,难道我幽冥教徒只能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漠北那苦寒之地吗?”

    任逍遥咬牙诘责道:“天云伤,你们大肆屠杀中原英雄,武当掌门天穹子、少林方丈元慧大师都惨死在你掌下,崆峒、点苍两派被你手下的四大法王尽屠。若让你们进入中原武林,那江湖岂能再有宁日。”

    天云伤觑着眼睛道:“任逍遥,成王败寇,多说无益,拔剑吧。”

    “啷呛”一声,清脆响亮,葬花剑冲出了剑鞘,寒光陡现,任逍遥霎时飞到空中,握住剑柄,长啸一声,刷刷刷......刹那间,任逍遥已经连挥出十几剑,剑剑欲刺天云伤要害。

    天云伤冷笑一声,左手一扬,袖口一甩,登时一阵强劲绝伦风势呼啸而上。蓦地,乌光一闪,这股风势中竟还夹杂着幽冥教见血封喉的杀人利器黑血神针。

    任逍遥登时明了,当即收剑回防,曲腰下折,躲过风势,“铛、铛、铛......”黑血神针皆打在了葬花剑剑身上。任逍遥落下,横剑而立。

    任逍遥不屑道:“天云伤,你们幽冥教就只会用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天云伤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还不是跟你们学的。”

    任逍遥道:“我看你是东学西用,看剑。”剑随声势,挺剑而上,疾刺而去,一招“落花满地”霎时罩住天云伤,剑法凌冽,显然是把剑气裹挟在了剑法中。

    天云伤避无可避,但他也不想避。天云伤凝气于掌,连掌递出,掌掌带风,身随掌势,迎了上去,掌势顷刻也罩住了任逍遥。

    银青交集,交替闪烁,铮铮有声,二人如电般业已缠斗在一起。

    华山南麓,玉女峰,丐帮帮主戴仪笠朝他左边一尼姑道:“你能看清他们的招数吗?”

    那尼姑虽年华已逝,但眉鬓间却显隐隐英华,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个漂亮女子,此人正是峨嵋掌门祈英师太,她苦笑道:“戴兄玩笑了,此二人都是天纵之才,若我师傅在世,或许能我们讲解一番。”

    祈英回复极其委婉,意在表明峨嵋派人才凋零,业已不复勇往,否则凭借峨嵋一派之力便能将幽冥教镇压下去,而你丐帮亦是如此。

    戴仪笠叹了一口,不再说话,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华山主峰。

    华山北麓,千阳峰,此峰背阳,树木稀疏。别的山峰都挤满了人,但唯独此峰只有五人,此五人皆面容精烁,目光灼灼。

    背上束了一把琴的白皙男子率先开口道:“星帝,你看此战谁的胜率会大一些?”声音委婉动听,胜于女子。

    名曰星帝的白发老者拂了拂胡须,摇头颤声道:“仙帝用剑,天云伤却空手接白刃,此刻双方虽势均力敌,僵持不下,可再过一个时辰,结果就......”星帝叹了口气,没续下文。

    风无殇手按刀柄,凛然道:“既然如此,我等绝不能束手待毙,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和幽冥教血战到底。”

    蓦地,风无殇目露凶光,森然道:“不如现在我们就......”

    话出寥寥,众人登时明了。此法虽不是侠义之士该有之念,但此刻生死存亡之际,倒是可以原谅,甚至可行,不然就太过迂腐了。

    “住嘴,我师傅和天云伤早有约定,而且你们还是点头同意的,若此刻出尔反尔,我师傅顷刻便会败于天云伤之手。”一个杏眸朱唇、清丽绝尘的女子呵斥道,这人赫然是任逍遥的大弟子——花皇葬花。

    姬虚道:“花皇说的有理,我们若如风阁主所言,那任门主便会心生愧疚,到时武功连一半恐怕都发挥不出。”

    风无殇嗔道:“这然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就等天云伤打败任......任门主,再将我们一一屠杀好了。”

    风无殇本欲道任逍遥,可出于口头的礼貌和尊敬,他还是改为了任门主。

    葬花啐道:“风阁主,你怎么就认定我师傅一定会输,哼哼,我师傅还藏着一剑呢,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对于风无殇对任逍遥诟病,葬花心中怒不可遏,若不是此刻幽冥教大军压境,需同仇敌忾,否则她早已刀剑相向。

    话音刚落,众皆展颜,尤其是那负琴男子,刚才白发老者一语过后,他黯然神伤,霎时攥紧拳头,欲向华山主峰疾掠而去,但突又心念电转,忖度:“我的武功与他二人相差甚远,此刻飞上华山主峰非但不能帮他,反而还会让他分神,更甚让天下英雄耻笑。”

    负琴男子想到此处,又气又痛,泪花如断线之珠,不禁滚将滑落。他气的是自己无能无力,他痛的是如此下去,任逍遥必败于天云伤之手,败了也就等于殁了。

    他又突听葬花之言,登时心中一动,眼波流转,大喜望外。

    华山南麓,落雁峰,此峰迎阳,草木葳蕤,但在狂风、大雨的侵袭下,一片狼藉。

    此峰皆是幽冥教众,六人居前,余者居后。六人站位,两前四后,前面两人分别是幽冥教的日使黑日和星使星噬,后面四人则是幽冥教的四大法王——鬼姬、骨龙、青蝠、渊伯。

    鬼姬撑着一把曲柄九凤黄金伞,乜斜冷笑道:“任逍遥、任逍遥,你不是自诩中原第一高手吗,嘿嘿,此刻在我幽冥首尊掌下不也落入下风了吗。”

    渊伯沉声道:“任逍遥的七十二手葬花剑法业已用尽,此刻回剑防守也是抽筋拔骨,但就怕......”

    一语未了,黑日蓦地右手向上一扬,渊伯登时哑然。

    “与任逍遥华山一战,我没有丝毫把握,若我胜了,那中原武林便是我幽冥教的囊中之物;但若我不敌,幽冥教就给你了,你务必保证我幽冥教徒安全退回漠北,之后再谋中原。”

    天云伤大战之前的一番嘱托在黑日的脑海中久久萦绕,现在天云伤占了上风,黑日不禁双眉一轩,面露喜色,但心中还是隐隐不安,他总觉得任逍遥是引而不发,杀之毙命。

    刚才他当即打住渊伯,是因渊伯是幽冥三代老人,他武功虽不及自己,但他交手经验却是异常老辣。若是自己这么认为,那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若他都这么认为,那就有十分之六七的可能了。他怕渊伯之言与他揣测相符 ,可逃避有用吗?黑日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任逍遥一只脚点在天云伤的的胳膊上,一招“飞花择目”直取天云伤的双目,天云伤一闪之下非死即伤,只得抬臂将任逍遥送出去,但他刚抬臂的一刹那,便暗叫不好。

    任逍遥借力业已腾跃而上,身飞十尺,蓦地凌空一翻,大喝一声:“长虹贯日”竖剑而下,一股浩然正气登时由剑尖而生,霎时裹住了任逍遥,此时人剑合一,宛如长戟,从天射下。

    天云伤赶忙双掌上递,好似举鼎,全身之力凝于双掌,掌携风势,风助掌威,掌劲顷刻也笼罩住了天云伤。

    两股劲势好似两条蛟龙,互相倾轧,僵持不下,双方皆知对方都是最厉害的一招,谁若能赢下此招,此战谁就胜了。

    俄顷,二人额头皆是汗珠涔涔。风无殇邪魅一笑,攫出长刀,道:“我去助任门主一臂之力。”他一面说,一面抢身掠出。

    突听“刷”的一声,葬花身形一闪,如鬼如魅,业已横剑挡在了风无殇面前,正色道:“风阁主,你再前一步,休怪我掌中的剑不客气。”

    风无殇看葬花面色决绝,心下寻思:“我若与她硬碰,度胜负难分,恐还被大家耻笑。她这般有恃无恐,任逍遥想必也不会输。”

    风无殇赔笑道:“风某糊涂了,糊涂了。”他一面说,一面将长刀送回了刀鞘。

    盏茶后,任逍遥脸色苍白如纸,但天云伤却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皆在淌血。天云伤吃吃道:“任逍遥,希......希望你遵......遵守诺......”一语未了,只听“嘭、嘭、嘭......”几声,天云伤的双臂业已被炸的四分五裂,身子一仰,倒地而亡。

    “胜了,胜了......”声声欢呼响彻云霄,任逍遥直直从空中落坠了下来,“噗”的一声,鲜血狂喷而出。他一条腿弯曲,一条腿跪在地上,长剑撑地才勉强稳住身躯,他此刻再无半分力气,只剩大口喘气。

    葬花一干人从玉女峰掠到了主峰,但唯独不见风无殇,双足刚一点地,葬花便疾身去扶任逍遥,那负琴男子也本欲上前,但刹那间他又顿住脚步,眼波流转,似含情脉脉地看着任逍遥。

    那白发老者和姬虚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葬花含泪泣道:“师傅,你怎么样了?”

    任逍遥伸手摩挲葬花的两靥,满眼皆是关切之情,吃吃道:“花儿,师傅的五脏六腑被天云伤震碎了,命......命不久......”

    葬花打断道:“师傅,不会的,我这就带你去找药仇。”

    任逍遥摇了摇头,将葬花剑放到了葬花手里,道:“花儿,师傅这一去,逍遥门......咳,逍遥门的重担就要落到你身上了,你要和你师弟齐心协力管......管理好逍遥门。”

    话了,任逍遥望了一眼那负琴男子,道:“我任逍遥一生自觉未亏欠任何一人,唯独......唯独......”他神色激动,一口气没接上,气绝而亡。

    风无殇打着替苍穹子和元慧大师报仇的旗号集结武当和少林剩余弟子在天水设伏阻截幽冥教返回漠北,经过一天一夜昏天黑地的苦战,幽冥教最终以数千教众与四大法王三死一伤为代价几乎杀尽风无殇集结的武当和少林弟子,返回了漠北。自此幽冥教元气大伤,武当、少林绝迹江湖。

                      第一卷 逍遥风雨

                    第一章 麟之趾,翩翩公子

    廿年后,铸剑山庄,后山校武场。一个粗犷男子,手持一把雷牙,横剑而立,而他的对面是一个剑眉薄唇、明眸皓齿的少年。那少年头束青纱绫带,脖带螭龙璎珞,身穿紫翚鲛绡衣,腰悬紫玉麒麟玉佩,脚蹬蓝丝篁竹履,正应了句:“麟之趾,翩翩公子。”

    那粗犷男子赫然是铸剑山庄护卫统领天雷,而那少年则是铸剑山庄三少爷姬子邪。

    天雷哈哈大笑道:“子邪(ye),让天雷叔看看你的剑法练的如何了?”

    姬子邪一手负剑于背,一手持青铜小缶,凭栏而立,脸色慵懒,道:“天雷叔,我胜你了,你又不能放我出去。”

    天雷摇头苦笑,道:“子邪,你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若真能胜了我天雷,我定向庄主求情放你出去。”

    姬子邪将青铜小缶中的酒一饮而尽,跟着将青铜小缶随手一掷,正色道:“天雷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天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我天雷何曾......”

    一语未了,刷的一声,姬子邪业已挺剑而上,疾刺而来。天雷叹了一声,随手一挡,便轻易防住了姬子邪这一剑,道:“子邪,怎么还是‘穿云横渡’呀?”

    姬子邪邪魅一笑,道:“天雷叔,你上当了。”他一面说,一面长剑陡而上转,剑尖直挑天雷腋窝,剑到半途,突又下转,斜斩下阴。但天雷眼明手快,长剑下折,“铛”一声,两剑相击,姬子邪直觉虎口发麻,手臂巨痛,手中长剑登时脱手而出,他自己更是趔趔趄趄向后退去,差点摔倒。

    天雷嗔道:“子邪,你好好的武功不练,偏要想这些脏法子,要让庄主知道了,一顿雪龙鞭非把你打个皮开肉绽不可。”

    姬子邪稳住身形后,赶忙捡起被击飞的长剑惊邪,赔笑道:“天雷叔,刚才子邪和你闹着玩呢,不能作数,我们从新再来比过。”姬子邪的言外之意则是:“天雷叔,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爷爷。”

    天雷冷哼了一声,道:“好,用你的青莲剑法吧。”

    姬子邪道:“漫天青莲”剑随声势,刹那间便挥出十几道剑影,恰如几十个姬子邪手持惊邪向天雷攻去,此招讲究的就是快,如果你剑速够快,十个、百个、千个甚至上万个剑影都不在话下,剑影之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虽只有一剑是真,但这一剑却是让你避无可避的必杀之剑。敌人破一个、十个、二十个剑影或许容易,但五十个......一百个便会乏力。但“漫天青莲”自欧冶子创出起,铸剑山庄能挥出八十道剑影的人屈指可数。

    天雷双眸乜斜,手中的雷牙嗡嗡作响,可他却硬生生凝力不发,就在剑影距他仅有二尺处,他突暴喝一声,双掌绕腰,剑悬掌下,剑随掌动,向剑影冲去。

    雷牙所过之处,剑影皆化虚无,姬子邪没有料到天雷会以此法破这一招,他藏在剑影之中不敢轻举妄动,他这一剑无论如何刺出,天雷都能瞬间回剑格挡。但姬子邪多等一分,他暴露的可能便会多一分。

    “还不快用‘青莲剑歌’。”天雷急喝道。一喝之下,姬子邪方才回神,刚才他天雷一招弄得手足无措,霎时失神。姬子邪登时向后一跃,手肘反曲,剑柄急收,凝力于剑,手肘再伸之时,手中剑宛如一支箭般向天雷射去。

    天雷收剑于手,长剑上挑,待以圈转,姬子邪手中的惊邪便被绞飞了出去。同时又暗下忖度:“比起上次一点进步都没有。”

    天雷愠怒道:“子邪,告诉我青莲剑谱中‘漫天青莲’和‘青莲剑歌’要怎么用?”

    姬子邪弱弱回道:“青莲剑谱中说见‘漫天青莲’不能制服对方,需在剑影被敌人未破去前,马上换为‘青莲剑歌’,两招连用需严丝合缝、行云流水,方可无坚不摧。”

    天雷沉着脸道:“你呢,在我要破去你的‘漫天青莲’时,你在干什么,‘青莲剑歌’软绵无力,比上次还差。”

    姬子邪父母在他出生时便已亡去,姬虚忙于庄内事物无暇于他,从小便是天雷照看于他,天雷无妻无子,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照看,此次见他武功不进反退,愠怒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姬子邪自幼受天雷照顾,自然而然也将天雷当作了父亲,天雷训斥他,他只能低头不语,天雷接着道:“平时叫你多练功,不要玩,你呢?整日只知饮酒、斗鸡、走狗.....要不是文墨还能约束......”天雷喋喋不休似将看不惯姬子邪的行为一股脑全吐出来。

    姬子邪表面低头受训,可心中暗道:“陈词滥调,乏善可陈,我喜欢喝酒怎么了,不知道大寒凝海,唯酒不冰吗?斗鸡、走狗......”

    你嘴上说,我心中骂,盏茶功夫都未结束,蓦地,校武场后篁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个白衣男子运起轻功,踩踏竹顶,从篁竹林东端掠向校武场,观其容貌,竟于姬子邪有七分相似,只不过是他皮肤略黑些,脸蛋更长些。

    “子邪,你是不是又顽劣,惹天雷叔生气了。”一语未落,那白衣男子业已落到了校武场上,眼睛瞪着姬子邪,似怒非怒道。

    天雷拱手一揖道:“大少爷。”

    姬子邪好似救星来临,赶忙躲到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胳膊,嬉笑道:“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姬子健苦笑道:“听着口气,像是在埋怨我了?”

    姬子邪急忙道:“大哥误会了,大哥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敢埋怨。”

    姬子健伸出手摩挲姬子邪的头发,安慰道:“不是大哥不来看你,而是大哥身不由己......咳.......爷爷......咳。”

    姬子健一顿又道:“子邪,你看这是什么?”说话间,姬子健变魔法般从身后摸出了两个酒壶。

    姬子邪缩了缩鼻子,登时孩子般跳了起来,面容大悦,大叫道:“酿丽春,我最爱的酿丽春。”姬子邪虽是朝着姬子健说,但他的眼睛却在斜溜天雷,始终不敢去接那两壶酿丽春。

    天雷自是知晓姬子邪是何意,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你大哥送你的还不快接着。”

    话音刚落,姬子邪业已把酿丽春移到了自己手中,当即转身朝身后的聆风阁大声呼道:“梦飞,快我的青瓷小缶拿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听一句爽朗的声音传来:“来了,少爷。”话犹未了,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便现于了众人的视野,他的长相普普通通,只不过他的脸比普通人要小些。

    姬梦飞大步流星飞奔到姬子邪身旁,小心翼翼将青瓷小缶握在手中,放到姬子邪身前,姬子邪剥掉酿丽春的篦箍,欲注酒于其中。就在这时,姬子健正色道:“子邪,这酿丽春后面再喝了,爷爷寻你。”

    一语入耳,姬子邪如击焦雷,身体不禁颤颤巍巍打了个寒颤,刚开封的酿丽春也“啪”一声摔碎在地。姬子邪霎时转喜为忧,沮丧道:“大哥,测试之期明明还有五......五天。”

    姬子健听后“噗”一声笑了出来,道:“子邪呀,子邪,让大哥说你什么好呢?今天爷爷不是要测试你的武功,而是让你替他出去办件事?”

    姬子邪问道:“什么事......”话犹未了,姬子邪蓦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又道:“出去,出去,只要放我出去,要我什么事都行。”开始那三字是他潜意识随口脱出,但霎时“出去”二字又猛地跳出,于是他心念电转。

    天雷插嘴道:“大少爷,子邪在此这一年,武功不涨,顽劣却又增了不少,若放他出去,他恐怕会像上次一样.......唉。”

    姬子健叹道:“爷爷的心思谁知道呢,但天雷叔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爷爷既然放他出去,那就自有办法约束他。”

    姬子健一顿又朝姬子邪道:“子邪,大哥还有事,就不能陪你去见爷爷了。”

    姬子邪回道:“大哥,去吧,不必担心子邪。”

    姬子健点头道:“好。”他一面说,一面业已拔身而起,朝篁竹林掠去。

    蓦地,但听“唳”的一声,惊空遏云,一只白羽红冠鹤从篁竹林中飞出,恰把姬子健托在背上。姬子健耸立其上,“哗”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水墨扇,淡淡一笑,好不潇洒。

    那白羽红冠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突抖动身体,姬子健颤颤巍巍,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待姬子健稳住身形,摇头微微一笑,水墨扇倏地合拢打在白羽红冠鹤的头上,佯嗔道:“白鹤莫要再调皮,否则我定要你主人好好收拾你。”

    那白羽红冠鹤似已通灵,“唳、唳......”又叫了几声,便不敢再作怪,振翅向铸剑山庄的西方飞去。

    话说,白羽红冠鹤凭空从篁竹林飞出,天雷和姬子邪皆是惊怔交集,但姬子邪登时又大笑起来,仰头大吼道:“大哥,我等你把嫂子带回来。”也许是声音太小,抑或距离太远,姬子健并未听到,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回复。

    天雷又是一愣,寻思:“子邪自幼就无母爱,此刻难道他想让他嫂子代替他母亲好好疼他,都怪我平时管教他太严厉了。”想到此处,天雷不禁叹了一口气,一阵惆怅之感登时涌上心头。佯嗔道:“净关心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怪不得武功......”

    姬子邪理直气壮地打断道:“天雷叔,不是我关心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而是......”意到嘴边却又不可名状,只好一顿,从新组织语言,道:“天雷叔,你可知道那只白羽红冠鹤的主人是谁?”

    天雷思索片刻,正色道:“名剑必出东陵,白鹤只产天门。但天门之中白羽灰冠鹤居多,白羽红冠鹤寥寥无几,且白羽红冠鹤只择女子为主,莫非是花皇第六弟子梅溪?”

    姬子邪拍手叫道:“天雷叔真聪明,一猜即中。”

    天雷叹道:“那梅溪倒是与大少爷门当户对,就是......”一语未了,天雷看着姬子邪,突然心念电转,正色道:“子邪,你与那江南寒家大小姐寒荧的婚期是不是还有一年半就到了?”

    姬子邪听到“寒家大小姐”几字登时皱起了眉头,支支吾吾道:“也许......大概......”姬子邪一边说一边曲身去捡惊邪,剑柄入手,他登时起身将另一壶酿丽春抛给了姬梦飞,然后迅速拔身而起,朝中庭掠去,同时改口道:“我没见过她,我也不喜欢她,我不要与她成婚。”说话间,他业已掠出了后山。

    天雷摇头苦叹:“子邪,这由不得你呀。”话了,天雷拔身而起,亦朝中庭掠去。

    天雷较姬子邪脚力快许多,不多时便追上了姬子邪,然后放慢速度,与姬子邪一起到了中庭。二人落到一座大房子前,但见一块金色的大匾悬于漆墨门顶,匾上绘有三个大字:“飞剑阁”龙飞凤舞,银钩铁划,苍劲有力。

    两人双足甫一着地,便听阁内笑声不断,姬子邪灵机一动,蹑手蹑脚行至窗前,在右手食指上沾了口吐沫,跟着在窗纱上戳了小洞,窥伺阁内。但见一个年约六十,面容清癯的男子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一个面皮焦黄,身材魁梧,胡子足有三寸长的乌簪道人坐在宾客首位的椅子上,那笑声正是从这两人口中发出。

    姬子邪还没来得及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既然来了,躲在外面作甚?还不快进来。”那面容清癯的男子突然对着窗口厉声道。一语入耳,姬子邪不禁神色一凛,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回头朝天雷皱眉摇头。天雷叹了一口气,登时又示意他进去。姬子邪无奈,只好佯装喜悦,抬步走了进去。

    姬子邪朝那面容清癯的男子和乌簪道人各行一礼,分别道了声:“爷爷”和“祁连伯伯。”

    那面容清癯的男子赫然是铸剑山庄庄主虚皇姬虚,那乌簪道人则是逍遥门花皇座下大弟子祁连贺。

    不等姬虚开口,祁连贺便率先开口:“好侄儿,快过来让伯伯好好瞧瞧。”他一面说,一面业已起身朝姬子邪迎了过去。祁连贺比姬子邪高半头,伸手就摩挲他的头发,笑道:“虚皇,子邪越长越是俊俏呀。”

    姬虚冷笑道:“一个男儿家俊俏有什么用呀,倒不如多几分练武天赋。”姬子邪连忙唯唯诺诺道:“爷爷教训的是,孙儿日后必定勤加练功。”姬虚冷哼一声,道:“‘接天青莲’可曾练会了?”

    姬子邪一阵心虚,吃吃道:“我......我......我已经初探门径了。”姬子邪本想说:“我还没开始练呢。”可转念一想,我若如此说,定少不了被谩骂一顿,所以当即转口,说自己业已初探门径了。

    姬虚鼻子深深喷了一阵气,厉声道:“什么初探门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你到底会还是不会?”厉声之下,姬子邪又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道:“我.....我......”姬子邪一面说,一面委屈地望向祁连贺,向祁连贺求救。

    祁连贺登时心领神会,微微笑道:“虚皇,子邪还小,你这番要求他是不是太求全责备了?”说话间,祁连贺推着姬子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他又往后坐了一个。

    姬虚啐道:“我如此约束他,他还闲神野鬼般,我若不管他,他还不把天翻了......罢了,罢了,以后有他苦头吃。”

    祁连贺笑道:“虚皇消气,子邪正当年少轻狂,犯些错误在所难免,待过个几年,子邪自然就明白担当了。”话了,祁连贺侧头向门外望了望,见太阳西移,度是申时,当即起身拱手道:“虚皇,时间不早了,我还要给江南大掌柜送喜帖,来往路途遥远,实在不宜再过打扰,我只能先行告辞,还请虚皇莫怪。”

    姬虚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你了。”祁连贺道:“告辞。”话了,祁连贺转身快步走出了飞剑阁。

    祁连贺甫离,姬虚眼眸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右手一番,倏地向桌子上一震,嗵的一声,青瓷茶杯业已脱桌而起,姬虚又右手一扬,茶杯偕着热茶登时朝姬子邪袭去。

    姬子邪听姬子健提醒姬虚会试他武功,心下暗暗戒备,姬虚一出招,姬子邪当即侧头闪过,同时起身、探手,拔出惊邪,一招“漫天青莲”朝姬虚疾刺而去。姬虚以指作剑,随指一挥,只听“铛”的一声,姬子邪已被震到了一旁。姬虚笑道:“不错,有进步,再来。”

    姬子邪道:“是,孙儿来了。”一语未了,又听刷刷几声,待说那“孙”字时便刺出一剑,说“子”时刺出一剑,说“来”字时刺出一剑,说到最后一字“了”时又刺出一剑,一句话说完,便已连刺出了四剑。这四剑业已是姬子邪的看家本领,其中包含着姬子邪的苦练与领会,在他看来这四剑迅捷无比,四剑连刺更是凌厉至极,极尽变换之能事,他自认姬虚破来也要小费一番功夫,最不堪也要起身闪避。

    谁知姬虚又是随指一挥,“铛”的四声,姬子邪又被震到了一旁。姬子邪见自己自诩最厉害的剑招被姬虚轻易破去,当下垂头丧气,懊恼不已。姬虚本想责怪他剑速太慢,力道软绵,但瞧他面容沮丧,怒气登时烟消云散,沉声道:“若是速度再快些,势道再烈些,爷爷就不得不起身闪避了。”

    一语入耳,姬子邪登时转忧为喜,送剑入鞘,笑道:“孙儿日后定严加苦练,不负爷爷所望。”说话间,姬子邪又坐了回去。

    姬虚心中暗道:“你若真能如此,爷爷少活十年都行。”但脸上波澜不惊道:“知道我找你干嘛吗?”

    姬子邪探手从果盘里捏了块梨送入嘴中,摇了摇头。

    姬虚娓娓道:“葬花的五弟子温伯廿天后大喜,你就代表铸剑山庄去天门山热闹热闹。”姬虚一顿又道:“晴儿。”

    “是,庄主。”未见其人先闻声,声音不大却娇柔甜美,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子双手捧着一把漆黑如墨的短剑,款款从阁内的后堂中走了出来,但见她面若银盆,目蕴秋水,唇不点而红,眉不修而翠,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右腿受过伤,是个坡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楚楚动人的身姿,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独特的美。

    那女子还未走到正堂,姬子邪就迫不及待朝她小声呼喊:“晴儿姐姐,晴儿姐姐......”姬虚哼了一声,目光如刀,狠狠瞪了姬子邪一眼,姬子邪登时闭口,委屈地垂下了头。

    晴儿行至姬虚左身侧,躬身将短剑递向姬虚,同时道:“庄主。”姬虚并未接剑,他手按剑柄,只听“呛啷”一声,短剑业已被拔出,跟着向上一掷,右手一拂,裹住长剑,袖力挥出,那短剑登时向着阁外十余丈的怪石激飞而去。

    但听“铛”的一声,短剑插入了怪石中,没至剑柄。姬虚正色道:“子邪,把墨影拔出来去。”姬子邪朝那怪石望了望,心下大惊:“那石头可是云南的玄铁大理,若要把剑插入其中,持剑之人力道之强不说,那剑亦需削铁如泥。”

    姬子邪不敢迟疑,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怪石走去,姬子邪心下明白姬虚要试他膂力了。姬子邪一脚瞪在怪石上,双手合力握住剑柄,一把之下暗暗叫苦,他已是用尽全力,可墨影却纹丝不动。一连三下,额头豆粒大的汗珠涔涔滚下,墨影兀自不动。

    姬虚叹了一口气,冷笑道:“混账玩意。”说话间,姬虚业已掠到了姬子邪身旁,反手推开了他,一探手,霎时便把墨影拔了出来,手腕一曲,反手又把墨影送回了剑鞘,怒从中来,啐道:“我看你当真是闲神野鬼,你大哥如你这般年纪,业已从这玄铁大理中央拔出剑来,你倒好在玄铁大理边缘二尺处都拔不出。晴儿,把雪龙鞭给我拿来,我非要好好教训这混账一顿不可。”

    天雷见状急忙掠了过来,将姬子邪护到身后,赔笑道:“庄主不可。”姬虚负手道:“为何不可?”天雷道:“庄主不是要子邪代表铸剑山庄去天门山去道喜吗,他若挨了一顿雪龙鞭,至少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届时还怎么去呀?”

    姬虚沉思半响,道:“今天我先饶了他一顿,若天门山一行回来还是如此不堪,嘿嘿,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话了,姬虚又掠回了太师椅上。姬虚离开后,天雷赶忙偕着姬子邪移步阁内。

    姬虚道:“这把墨影本是我为子健的妻子准备的,可事事难料,如今只好便宜那葬花的徒儿了。”姬虚一顿又喝道:“子邪,过来。”

    一声厉喝下,姬子邪似又击焦雷,心中万般不愿但还是快步走了上去。姬虚手指如电,噔噔两声便点住了姬子邪天枢、灵毓两大穴位。姬子邪心下大惊,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大呼道:“爷爷,你为何点我穴位?”

    姬虚冷哼一声,拍桌而起,指着姬子邪冷笑道:“你个混账东西,上次喝得酩酊大醉,险些丢了性命,这次还不知悔改吗,我点你天枢、灵毓两大穴位,你也别妄想解开,届时,你再敢喝酒,嘿嘿,当即要了你的性命。”

    姬子邪听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失魂道:“爷爷,你不让我喝酒不是要我性命吗,你若不放心,让天雷叔跟着我便是,还是快给孙儿解......”

    姬虚道:“你还敢说。”他左手一扬,便要朝抽打,可掌到半途却硬生生凝住,叹了口气,将掌收了回来,道:“天雷若与你同去,你这混账东西还不狐假虎威,欺人辱物。若不是你大哥有事在身,老二……”说到此处神情突然黯然,但一现即隐,接着道:“老二行动不便,哪里轮得到你,把墨影带上速速启程。”

    姬子邪道:“是,爷爷。”姬子邪从晴儿手中接过墨影,道:“晴儿姐姐,迨子邪回来了,你一定要把‘秋水无双’教于子邪,那样子邪就不会叫人随意欺负了。”姬子邪显然在指桑骂槐,姬虚岂能不知,但当下心底一软:“爷爷的一片苦心,你几时能知呀。”晴儿眼波流转,不禁莞尔,满目怜爱,探手欲摩挲姬子邪的头发,但在姬虚的厉喝之下,她又急忙收了回来。姬虚佯啐道:“混账东西,你连青莲剑法都练不会,还妄想学‘秋水无双’,再不离开,小心我一掌劈死你。”

    姬子邪自知姬虚的话是气极之言,但兀自转身快步离开,寻思:“天下精通打穴之人又不止你一个,你能点我的穴道,我便能找人解我的穴道,届时,小爷照样风流。”

    姬子邪走后半响,天雷道:“庄主,子邪顽劣不堪,武功又......到了外面定会惹出大乱子的,不如让我......”姬虚扬手打断:“子邪是鹰就当翱翔天空,若是只鸡,那就一辈子待在聆风阁吧。”

    昨晚夤夜之际,中州天王庙,探目望去,庙内极尽苍凉破败,大殿之上供有一座金刚怒目黑面神像,两道黄幔侧身,左手持生死簿,右手拿判官笔,显然是掌生死的阎罗王神像。虽皆身灰尘,不动声色,但兀自给人不言而喻的威严。

    但见此刻神坛上亮着两盏煤油灯,一灯如豆,随风摇摆,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个红眼男孩,一身乞丐装扮,此刻竟站在大殿中央,他身前还单膝跪着一十五排急装劲服的黑衣人,一排十人,直至庙外。他们手按刀柄,以刀插地,目光阴鸷,皆似毒蛇。

    蓦地,一个头顶黑纱斗笠的女子从庙外极速掠来,她凌空一翻踩上众黑衣人的肩膀掠到小男孩身前一尺处,跪地抱拳道:“中州分堂堂主妖夜率全堂一百五十名教徒参见星使。”

    星噬“嗯”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曲柄九凤黄金伞,沉声道:“你师傅让我带给你的。”

    一语入耳,妖夜如遭雷击,鬼姬的一颦一笑于她而言犹如昨日,她双手颤颤探出,却不又迟迟不敢去接,黄金伞是鬼姬一派信物,鬼姬一派素来单传,唯有上一任鬼姬死了,下一任鬼姬才可接用。“师傅托星使将黄金伞带于我,说明她老人家已时日无多,师傅养育我多年,我还......”妖夜心念此处,万念聚汇,一时竟无语凝噎,眼泪似断线之珠,簌簌下流。妖夜将黄金伞捧在手中,原本几斤重的黄金伞此刻却重如千金。

    星噬叹道:“妖夜,此刻报答你师傅最好的方式就是荡平逍遥门、诛灭风神阁。”

    妖夜强抑泪水,左手持伞,突的一声,伞尖没地二寸,她右手一扬,大拇指扣住无名指,决绝道:“我妖夜在此起誓,我若不荡平逍遥门、诛灭风神阁,此生誓不为人。”

    星噬见状,不免担忧道:“妖夜,你的状态......”妖夜打断道:“星使放心,妖夜绝不会因此事影响状态。”

    星噬冷笑道:“教主、月使不日也将抵达中州,廿日后,我幽冥教定要将逍遥门除名。”声音决绝,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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