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在锻工学徒,其实有些牵强,我没有正经八百在那里学徒,只是利用工作之便,到那里偷艺。
我为什么到那里偷艺呢?我太喜欢锻工的抡锤了,特别是他们的悠锤。
修理连的锻工间主要是打造一些简单的农具以及拖拉机、康拜因的配件,车间里除了有一台自制的气锤外,没有什么像样的机械。
锻造是机械制造中常用的成形方法。 锻造按坯料在加工时的温度可分为冷锻和热锻。我们修理连基本都是热锻。一般顺序为:锻坯下料、锻坯加热、模打成形。有的还需淬火处理。
说起来。咱们中国还是锻工的老祖先,约在公元前2000多年我们已应用冷锻工艺制造工具,据说商代中期用陨铁制造武器,就采用了加热锻造工艺,人们靠抡锤进行锻造,我们仍然延续着老祖宗的工艺。
锻工的班长是刘永福师傅,河南人,瘦瘦的,黑黑的,掌握火候一绝。记得老师傅还有黄师傅、时连荣师傅、李仕静师傅等,知青有大姬——姬根成、刘邓——刘全兴、野狼嚎——李敬敏、大头——王启龙。
我特别爱看锻打的场面:一个锻件放在炉中烧到火红快要变白时,老师傅用铁夹夹出,放在铁砧上,只见他宛如一名音乐指挥,左手持夹,右手持小锤,一下一下打在锻件上,徒弟的大锤则随着他小锤,或轻或重、或快或慢,砸在小锤打过的位置上。师傅的小锤上下敲打,锻件左右翻滚;徒弟的大锤则是如猛虎下山,呼啸而至。此时只听得小锤叮当、大锤铿锵,不一会儿,那原本坚硬的钢铁如面团一样,被锻造成或长、或短、或扁、或厚、或粗、或细的工件来。
在锻打的过程中,徒弟一般都是抡锤,就是一手握锤把的头儿,一手握锤把的中间,这样较稳、较准,但力度稍显不足;特殊的时候,就需要特殊的抡法,那就是悠锤了——两只手都攥在锤把的头儿,利用腰腹的力量,把大锤围着身体的一侧整个悠起来。那砸在锻件上的力度就大多了,但是需要精准,否则砸偏了就坏菜了,这也是悠锤的难度所在——既重又准。没有两下子,还真玩儿不了。知青中玩儿得最帅的当属野狼嚎了。
野狼嚎,本名李敬敏,哈尔滨知青。说起他的绰号,来源于他的唱歌。这老弟有一个不错的嗓子,没事就在车间里喊两嗓子,这不足为奇,他的特别之处在于,无论多么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歌,从他的喉咙里飘出的都一律是软绵绵、轻飘飘的调子,象野狼发情时的嚎叫,故而,大家送给此君的外号——野狼嚎。纯属找乐。但是悠起锤来,他可是绝不含糊,抬头、挺胸、收腹,那锤悠得又高又圆,砸在锻件上又准又狠,上下飞舞,看的我是目瞪口呆,只有咂砸赞叹的份儿了。杭州的大头玩儿的也不错。看得眼馋,手痒,就得学。开始不敢在真干活时使,在一边空练,慢慢摸出点门道,才敢在真干活时露一小下,但无论是姿势还是力度,都无法和野狼嚎、大头相比,自己倒会自我安慰,人家是“科班出身”,反正我是学燃油的,差点,没关系。
2001年回普阳河,路过哈尔滨见到大姬、野狼嚎,人如旧,秉性难易。大家仍是张口闭口“野狼嚎”“野狼嚎”的叫着,老弟乐呵呵的应着,象“伏尔基”,官称。不叫、不应,反倒让我们大家觉得不正常、不习惯。外号,可能也是知青的时代特征之一吧(起码在我们连是这样)。
比起在铸工时,我倒没出过什么事故,尚可自慰。
2008、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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