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华山有个披着褴褛青衫,覆着旧蓑衣的身影,在飞着萤火的草木中行走,玄卿似听见那记忆中渺茫的歌声,恍然如惊醒梦破,回首恰见明月栖山阿。
他记得,初次见到锦岚是惊蛰时节,春雨下过的乡野透着润湿的绿意。
那个小小的女孩拉着他的衣角,有些胆怯却还是鼓足勇气说:“你可以带我走吗?”
他有些诧异,道:“我只是路过。”
女孩紧紧盯着身着道袍的少年,蓝白的衣袂摇曳,煞是好看。
“我没有爹娘,他们都欺负我。”她小声解释,“你是神仙对吗?你可以带我走吧?”
女孩的眼睛澄净透亮,不掺杂质,露出的手臂似是有被人掐过的痕迹,她小小的手攥着他的衣角。
“好。”他听见自己答应了,又轻叹一声,摸了摸女孩的头,眼中满是温柔。
“我叫玄卿,你可愿同我去华山?”他扶起女孩。
“我愿意。我叫锦岚,我今年十岁了。”女孩有些惊喜,急忙说道。
“我长你八岁。”“那,你要收我为徒吗?”“我不收徒,你直唤我名即可。”“玄卿,玄卿,你是神仙吗?”“我不是。”
野径上的身影一大一小,看上去却如此和谐。
玄卿就这样把锦岚带回了华山,华山众人得知大师兄待回一个女孩,有人说他们是师徒,有人说他们是兄妹。但玄卿只说了他答应过锦岚要带她走,照顾她。
光阴荏苒,那年的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的少女,玄卿也由少年长成了俊秀的青年。
桃花零落,一袭白衣的锦岚在院中舞剑,面容俊美仿佛仙人的玄卿不时指点着她,又被她说出的俏皮话逗乐不止,温柔的神情比那满院的桃花更为夺目。桃花飘落,玄卿拈花簪在锦岚鬓边,他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许是那日的桃花太过艳丽,许是那日的锦岚太难以忘记。
静谧的书房,玄卿怔怔地看着看书看的睡着的锦岚,娇俏的面容显得安静柔和,手中的南华经滑落亦不知。
水声潺潺的晴夜,玄卿与锦岚在竹林中对坐饮酒。
锦岚噙着醉意的眼眸有些迷离,却还是絮絮叨叨着讲着山下的奇闻异事,不时欢笑。
锦岚赤足涉溪,于彼岸举杯相邀,启唇轻歌。玄卿温和看着她,他举杯正逢天边玉蟾出东山,月光下的锦岚很不合时宜的打了喷嚏,玄卿忙为她呵手取暖,解下自己的衣袍披在她身上。
那夜的月光清冷又温和,玄卿背着锦岚就这么走着,不时回头看看她嫣然的笑靥。“玄卿,玄卿。”她无意识的呢喃。
彼时天地缓缓,四下寂静,玄卿笑着,一声声应着:“我在呢。”
岁月安谧,玄卿朝时与锦岚共熹微静安,暮时共听流川逝去。
不想时局动荡,华山弟子均下山助朝廷御敌。
一次战役,叛军设下埋伏,欲以毒箭射杀玄卿,锦岚发现惊呼一声,便以身抵挡。
那日,华山众人都看见往日如谪仙般的大师兄在战场上如鬼厉般狠绝。
那日,锦岚的白衣上鲜血不断渗出,她第一次吻了玄卿,那个吻很轻很轻,她笑了笑,颤声说道:“玄卿……这辈子……我……我不后悔……你……一定……要活下去。”
锦岚不舍得他啊,看到他眼中的绝望与哀伤,她也悲伤啊,可她还是希望他能活下去,好好活着,替她看看这锦绣山河。
玄卿颤声答道,:“好……我答应你。”
那日玄卿呜咽着,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华山的弟子们看着他们也不禁眼睛酸涩。
不知是多少年后,城南有个老道,总是在惊蛰将至时便念着“惊蛰”二字,然后便红了眼眶。
老道随身带着把木剑,刻着“玄卿”二字,那字又似是女子的字迹。
有人说,那老道曾是华山大弟子,少时风光无限。
有人说,那老道每年都会去山上看他早逝的妻子。
有人说,有人说。
但不会有人知道,他那掌中木剑久经消磨,淬过人世百味烟火,也曾挑落三春桃花灼。
这么多年,他走过许多地方,他也曾想过寻访仙人,寻起死回生之术,却总是无果。
佝偻的身影如此惨淡,如此阑珊的面容恐会吓到锦岚吧?掐指一算,尘世百转,因果几番,却算不出生死与聚散。
就任凭岁月蚀去老魂魄吧,恍惚间似可瞥见溪畔的身影,歌声缓缓,天地缓缓。
天地缓缓——故事此文是听了伦桑《天地缓缓》的一点脑洞
大家可以听听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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