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萤火由眼睫擦过，少年的心猛然颤动。
“姓甚名谁？师从何处？”
“江……江欲行……红柏山云海观弟子……”
女子似是歪了歪头，许是奇怪这小道士为何如此局促，又或是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有道观不回，偏要住个小茅屋？”
江欲行咽了咽口水，左手在背后抓紧了木剑剑袋：“晚辈……晚辈已出师三年了。”
女子愣了愣，随后举步向岸边走来。身影逆了月光，又有纱巾掩面，少年看不清来者样貌，又不明就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从矮丘上跌落，骨骨碌碌惹得流萤满天。
狼狈起身，扶了扶被木剑硌疼的腰，江欲行红着脸不敢抬头看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惊蛰的夜风寒露重，呼出的哈气一团一团，急促地蒙上了眼。
女子并不收回手来，反而上前一步拽上少年衣袖，猛一用力便将他如拔萝卜般扯起。
江欲行吓了一跳，趔趄几下站定身子：“多……多谢前辈。”
“就这么个木头桩子，你师父当真敢放你出来？”女子将竹笛插回腰间，“随我来吧，得替你师父好好教教你了。”
江欲行又是一愣，接着猛地弯腰行礼：“谢前辈赐教，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女子抱着双臂打量面前人，同时也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大礼：“前辈不敢当，我叫之素。”
江欲行无暇考虑许多，只知道如今一切尽如己愿，既留了一方栖身之地，又有了一位世外高人不吝赐教。当即笑逐颜开，跟在之素身后啰啰嗦嗦求经问道：
“前……姑娘，你可看过道德经？我有一处与师父争辩了许久，它写道‘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又有一处在庄子中，写于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我言他愚笨不知变通，师父偏说尾生是守了大义，还说等我出师游历了便会明白……”
“姑娘……”
“啰里啰嗦！”之素站定，拿眼瞥他，“原以为不是个聒噪的，谈起经书道法竟也如此让人不得安宁。”
江欲行便一下子缄了口，反惹得之素噗嗤一笑：“怪我将你想的太聪明了。”
刚堵了他的嘴，之素便如获大释转了话头：“院子里那些柴，可都是你砍来的？莫不是你一直以砍柴为生？”
“入秋曾摘过山果去换粮食，冬春便砍柴卖钱。”
见之素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江欲行急忙解释：“实乃无奈之举，若非要维持生计，是不愿与俗世沾染的。”
“你是神仙么？还不与俗世沾染。”
“小道不敢造次，平生所愿便是遍访仙人修寻天道、通习道法修成正果。”
之素狡黠一笑，摘下纱巾笑弯了柳叶眉：“那你找对了人，我正是个散仙，近来无事，正好教教你天道。”
文/吕文琦
天地缓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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