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中国解放初期,没收资本主义和地主财产,为国有资产,企业为国有企业的时候,有两姐妹,姓简,姐姐叫简少贞,妹妹叫简少芬。
两姐妹平常都深居简出,一味在家里做绣活。你绝对想不到姐妹有多大年龄,妹妹46岁,姐姐54岁了,一生不曾结过婚,和妹妹相依为命,离群索居!
按说这样的人家一定是有故事的,看君,你说对了,这两姐妹确实有故事,而且不是平常的故事。
首先,54岁的姐姐一辈子没结过婚,让人就很不解,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可告人的暗病,导致她不婚?当然没有,姐姐是正常人,不过就是心里想的跟常人不同罢了!
导致这一切的,还得从她的家庭讲起。父亲老简是个旧式的人,深受孔老夫子思想的影响,一辈子谨言慎行,封建保守,从小就把两姐妹送到女子学校去读书,由佣人专门接送,为的就是不跟外面人接触,不和人有交集,晚上也不许出门,说是要两姐妹恪守女子本分。再以后没有女子学校了,老简也就不要女儿们读书了。
老简死后不久,原是简家的家业——酱园,就被没收充公,两女儿就住在酱园的二楼上。平时也就是做些针线活,给人做做绣活,拿出去换一些钱,来回维持家里的生活必要开销,当然也许两姐妹并不靠绣绣活度日,老简留下的也有一些值钱的东西,做绣活只是姐俩打发日子的方式。姐妹俩除了下楼买生活用品,两人一般是不和人接触的,这也是老简长期教育两女儿的结果,就这样一直被延续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简家是门庭若市的,那是姐姐简少贞出落成大姑娘时,媒人就开始上门给姐姐说亲,可姐姐每次都婉言谢绝,待媒人走后,简少贞总是在厨房敲敲打打发脾气,还说,那些人都是居心不良,谋算简家的财产呢,自己清白的身子怎会白白送给别的男子。
就这样,姐姐简少贞一年年的就蹉跎过了,一直到死。
不仅自己如此,以后给妹妹提亲上门的人,她也是这样说,活脱脱地把妹妹也精神捆绑起来,蹉跎到46岁。
你看,这就是姐姐简少贞的思想,她是做老姑娘的命了,信奉的是独身主义,一方面想保住简家的财产,也不知道老简究竟留给她姐妹俩多少家财万贯;一方面也不想和人结婚,为的是保住自己清白的身子。敢情结婚就没有一点乐趣可言?
姐姐如此,可不代表妹妹也如此!
妹妹简少芬可是很向往外界生活的呢!长年的幽居生活,她已经过得怨声四起,性格变得古怪,一点点不顺心的事情,都能让她找到发泄的口子,动辄就是哭泣半天。特别是她发现自己已提前绝经的时候,在卫生间哭泣了一个下午——她在追忆自己逝去的青春。
香椿树街有人嫁女接亲,常常会出现花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景象,简少贞就站在窗边凝望。她不指望自己这辈子还有这一天,但心里还是渴望的。
酱园天井里的桃树结了两只桃子,简少芬看到了,很喜欢,她想让桃子结在树上,多看一段时间,可姐姐一见,就执意剪掉了桃子,扔在酱缸里面。她说这桃子迟早都是要掉枝的,还不如趁没有枯萎时就剪掉——姐姐就是不想让妹妹对未来的生活有期许,就想让妹妹陪着自己,过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生活,哪怕两人都不开心呢!
可姐姐她想不到的是,她能管天管地,就是管不住妹妹的心。简少芬中老简的毒还不足够深,性格中还是很渴望触及外界生活的,只是多年被姐姐管制的紧而已。
这天,妹妹在天井里边做绣活,边看着天井,那里晒着她们简家的丝绸衣服,为了不被外人偷走。然后,她就看到了来天井里取东西的顾雅仙,就礼貌地冲她笑了一笑,可就是这一笑,改变了她后来的半生。
顾雅仙是在酱园一楼守酱油杂货店铺子的,和她一起还有两个女人,她们每天在店铺里卖酱油都很无聊。
女人嘛,一无聊就会聊天嚼舌头,张家长,李家短的,就说个不停,这是女人的天性!
简家姐妹和一楼铺子就隔着一层木板,充当楼板,上面的举动,常常清晰无误地传到她们耳朵里,又因为简家姐妹离群索居的生活,因此成功博得了铺子里女人们的最多的探究好奇心。
顾雅仙碰到了简少芬友好的微笑,自然就觉得心理距离近了一点。她走上楼去,看看她的绣活,夸赞简少芬的绣花手艺好,想让简少芬给她快要结婚的儿子,也绣上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套,趋于礼貌,简少芬就口头答应了。可顾雅仙却认为她就是真正答应了。
次日,简少芬就听见了自家久未响起的敲门声。原来是顾雅仙拿的蓝色的确良枕套,要简少芬绣鸳鸯的,简少芬被面住了,她没办法不答应她。但姐姐就很不屑地看了一眼妹妹,然后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简少贞是不愿妹妹和酱园的三个女人来往的,她深知那三个女人的舌头最长,平常没少说她姐妹俩。
这么一来,姐姐见妹妹和外界人有了往来,一来二往的,以后不会有太平日子了,就很不满的埋怨妹妹几句。妹妹也觉得是自己不对,也就没说什么了。
简少芬给顾雅仙绣好了枕套后的有一天,顾雅仙提着水果来答谢简少芬姐妹俩,发现简家家里的霉味很严重,连茶叶都发霉了,只是可怜两人都没有觉察到。顾雅仙有意让简少芬脱离这种发霉式的生活,去外面去看看,假装不理会姐姐的不友好,表面上是邀请简少芬去参加儿子的结婚喜宴,实际上却在心里酝酿着一个局。
简少贞对于这个邀请,和妹妹又进行了一场争吵,她恨妹妹耳根软,不会说什么拒绝的话,简少芬对此也有些害怕,最终决定还是去。
顾雅仙儿子结婚的这天,简少芬早早地起床,一边洗漱,一边给姐姐煎中药。简少贞告诉简少芬要记得给人家送礼,她觉得人家就是盼着她的礼钱。一时间简少芬觉得有上当的感觉。
她给姐姐梳头发,那些灰白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让简少芬又涌起了害怕的感觉。姐姐这样的日子,她心里在纠结,她要不要踏出这一步?如果不踏出,她的日子就是今日的姐姐这样,一眼就望到了头,幽居寡淡,这不是她想要的;但如果要踏出这一步呢,她最担心的是害怕别人,那个她未知的外界——她一向不接触人,也不懂得要怎样跟人打交道,就像早上她看到的那只孤燕,笨拙而落寞地飞在天井里,却不知道要飞向何处落脚。
简少芬心里一直这样七上八下的腹诽着,拿不下主意。她一直在倾听着迎亲车队的声音,但最终没有听到,她这才意识到这一天的盼望,就是能看到接亲队伍。
下午,简少芬听到天井里顾雅仙的叫声,是叫她去参加喜宴的。简少芬还是很踌躇,顾雅仙劝说了半天,简少芬才勉强答应去。
当穿着很不搭调的丝绸衬衫的简少芬,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她依然是害怕人们的那些眼光,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把礼金交给了顾雅仙。顾雅仙很忙,她叫简少芬去新房里玩,简少芬看到到处都是人,又有了上当的感觉。没有她能呆的地方,简少芬就往回走,结果被得知的顾雅仙在后面追上。她把简少芬安排在一位姓章的教员身边坐下。
简少芬对顾雅仙的用意恍然大悟,顿时红了脸。但是她没有走,只是很紧张。她发现那个章老师穿着很不协调的解放鞋,大概有四十多岁,想着跟自己的年龄也差不多。
简少芬拿出酒精棉球擦了碗筷,章老师说了一句:讲究卫生是有好处的!就是这句话,打动了简少芬的心!
这天,天气热得透不过气来,简少贞却还穿着厚衣服,她让简少芬给她刮痧,简少芬却心不在焉。她看着姐姐那缺少弹性,苍老又绵软的肌肤,想着以后的自己也会这样,这样无滋无味一辈子的人生,心里就格外酸楚。
一只苍蝇从外面飞进来,一直很耐心地在她们头顶盘旋,简少芬怎么都赶不走它,就很大声地骂了苍蝇。简少贞却怀疑简少芬骂得是自己,而且简少芬骂的那句话极为下流难听,简少贞觉得简少芬现在和顾雅仙她们那些人一样了,会骂脏话,会拨弄是非的一群人,一群女人!
顾雅仙又来敲简家姐妹的门了,这次她是来送戏票的,她约了简少芬晚上去看越剧,都是几个名角上演的。简少芬犹豫着,最后还是答应赴约,简少贞则咬牙切齿地骂顾雅仙是搅家精——她越来越痛恨顾雅仙登简家的门了。
没想到,晚上和简少芬一起看戏的,竟是章老师。章老师买了汽水,但简少芬却没有喝的欲望。两人心不在焉地看完戏,都不知道戏中究竟讲的是什么故事。章老师在送简少芬回家的路上,问了两个实质性的问题;一个是章老师的妻子去世多久,因什么去世,另一个是她们的儿子现在的情况——他的儿子现在上高中了,在外婆家住着!
一时间,简少芬觉得章老师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人,内心和章老师心理距离也拉近了一些。
顾雅仙再次登门,她是来确定简少芬与章老师相亲的情况的,得到简少芬的肯定回答后,顾雅仙就提议她再约见面,劝慰她不要听她姐姐的那一套。
这次见面,顾雅仙是站在楼梯上和简少芬说的,简少贞依然对她存有敌意。
和章老师的几次见面,终于使简少芬决定和章老师在一起,但是,只要一想起姐姐,想起她将后也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说着很世俗的话,周旋和左右逢源,心里还是觉得害怕!最终,和章老师走在一起的想法占了上风,简少芬决定把这一切对姐姐和盘托出。
简少芬艰难地说完后,简少贞劝她再考虑一下,男人都是有企图的,思想都不单纯,劝她不要她着急出嫁!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刺痛了简少芬的心,她哭着说:我着急,我要是着急早就嫁了,何苦跟你过这种没滋没味的日子,我都46了,我还着急……
两人再次发生了强烈的争执,在推搡简,老简的遗像从桌上掉下来,摔坏了玻璃。简少芬把遗像摆好,对简少贞说:你这样,我更加是铁了心要嫁了!
简少贞见妹妹这样,就咒骂起了顾雅仙,说她是搅家精,要让她不得好死!
9月的一天,是简少芬出嫁的日子。婚礼办的很简单,简少贞没有去。人们都知道简家的情况,所以在婚礼中,对于新娘子长久的哭泣并没有去劝阻。
顾雅仙当然是婚礼的女傧相,她在婚礼第二天,给来店里的客人分发着喜糖,并对人们说着婚礼中,章老师儿子的表现情况。简少贞就在这时候穿着黑衣黑裤,头戴小白花——一副守丧的打扮。她还拿着剪刀,盯着顾雅仙那两片不断纷翻的嘴巴,嘴里说着:“搅家精,烂舌头,我要剪掉你的烂舌头!”说着,就向顾雅仙挥舞着去。
此后,每个午后,简少贞都这样穿着守丧的行头,骂着顾雅仙,再向顾雅仙挥动起剪刀!
简少芬婚后回去看望姐姐,简少贞却不见,每次都赶他们走。
那一天,简少芬和章老师一起又去看简少贞,简少贞则向她们扔东西,先是各种盆子,然后是垃圾,最后是一只粪桶,脏水都溅了他们一身,气得简少芬说:“现在我也死了心了,以后再不来了,再来就是给你收尸的时候”。没想到,简少芬的话一语成谶,简少贞真的死了……
那天都过了下午,顾雅仙没见简少贞来例行威胁她,她心里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还和粟美仙打趣说:那老家伙不是翘辫子了吧?
简家的楼板下面,就是酱园铺子,上面用报纸什么的贴着,楼板缝隙中的一点旧报纸上有一块暗红色块,但是,顾雅仙发觉它在慢慢地扩大范围,一下子像想到了什么,就赶紧冲到楼上简少贞家。
她撞开了门,看到简少贞正倒在绣花绷架旁的血泊中。简少芬随后也赶了来,她把姐姐早已凉透的尸身搬到了床上。
做为香椿树街出了名的怪人简少贞,她的死法也很奇特,她用很多的绣花针扎破了自己的动脉血管,然后等着血液流光而死……
而在她死的旁边的那个绷架上,有一副绣品,很让人惊诧,绣的是一个女人的脸,酷似顾雅仙,她有着两片肥厚的红唇,然而,这幅看着绣工逼真的绣品,还没等完工,就已经被损坏了,人们看见,在两片红唇之间,被人插上了一把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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