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边骑行,一边避让其他的电瓶车,眼睛盯着前面那个戴红头盔穿迷彩服的身影。骑到和他并行的时候,我转向他,一眼瞥见他上唇上面,居然长了一层细细的浅棕色的绒毛,那是一个男子胡须的雏形,我笑了。
他父亲出差,母亲外出,托我照应他两天。
所谓照应,也就是在他放学回来时让他能准点吃上午饭,早晨通过人力将闹钟唤不起的他从床上唤起。
他个子已经很高了,超过一米七。并且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我注意到他其实很能管理自己,早上闹钟一响,他就自己起床,用不着我再去一次次叫他,晚上九点多晚自习后到家,自己洗漱,看书,十一点多准时睡觉|。
今天我是陪他到医院打抗过敏针,出门时他提醒我要带上药和口罩。一路上他骑行较快,时不时降低速度,在前面等着我,待我快靠近时,他又加速,从众多电瓶车中穿行而过,搞得我跟在后面有点担心。
可他表现出很老道的样子,稳稳地端坐在车上,刹车时一脚撑地。对路况比我更熟悉。
我由不得感慨:“大了,有个青年的样子了。"
房间还挂着他小时候的照片,活泼并讨人喜欢。但他在进入青少年时期,表现出对他母亲相当的逆反,对抗他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学习上也不够自律,不能快速地完成家庭作业,总是在拖拉和磨蹭中"偷”着自己的娱乐时间,为此他的母亲没少情绪失控。
进入高三后,大概是感受到高考在即的压力,又或许终究许长大了些,在这两天的相伴时间里,我觉得他比以前自律了,并且居然也能提醒我偶尔的疏忽。今天我原本是不放心他一个人骑行在路上,或许在他看来,倒觉得我更像个需要被照应的"半老人”,到医院门口,他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塑料提物袋。
时光就这么荏苒,父母和孩子,长辈和晚辈之间,不知不觉置换着照顾和被照顾的角色。
当然在父母和长辈眼中,他仍然是孩子。他们这代人,是在父母提供丰裕的物质和过度的关注中成长起来的,不懂得稼轩,未经历艰苦,不知道节约,我几次提醒他要关掉卫生间的灯。他母亲在他书桌前,用及时贴贴着许多关于励志和学习方式的便签,我今天也出于不放心一路陪同着他。
(二)
然而多大年龄才算真正长大呢?我每次回老家,我妈妈一样会提醒我这,批评我那。在我回程之前,早晨8点多的火车,她从5点开始就不停地催促我。
她保持着独立生活,每次我回去,她都提前买好鸡、肉和各种蔬菜,我也安心地享用,彻底地放松。时光仿佛倒流到我们小时候,我们早晨尚躺在被窝里,就能吃到她烙的大饼,晚上看露天电影回来,就能吃到她煮的粽子。
尽管我们在她心中仍然是孩子,但另一方面她却表现出对我们兄妹无可奈何的依赖。
我不确定这种照顾和被照顾的角色,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转换的?可我记得在她60多岁的时候,她还帮我把装修垃圾一袋装从楼上抬下来。
她跟我说眼睛有白内障,左眼有异物屏蔽感,我在陪同她到医院的时候,才深深体会到她已真正的衰老和对子女的依赖。现在的医院都是自助刷卡取号,付款取药、楼上楼下各个科室的检查让她不知所措。
她听不清医生的话,不知道医生在说什么,每次医生问了什么问题,她都求助似的把头转向我,由我翻译了给她听。
她向医生不仅是描述她的症状,更是絮絮叨叨地表达身体的不舒服感,医生听得不耐烦时,会用压抑着的客气语调提醒她说重点。走出门诊,我让她理解医生的不容易,尽量简洁语言,她又抱怨我,说我倒比医生更不耐烦。
她的腿不利索,腰也驼了,坐在我的电动车后面,用手牢牢地抓着我的包。我又陪同她到皮防所,检查了她皮肤的毛病。我惭愧自己回老家的次数太少,回去时陪着她的时间又太少。我本应该带着她,哪怕用电动车,大街小巷地穿行。
(三)
一代一代,我们就这样欣喜着新生一代的成长,悲哀着父母一辈的老去,感慨着自己处于变老的过程中......
花开叶落,四季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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