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

上个月录史铁生的诗歌《遗物》是因为一位逝去的朋友，其实那天我不想主持，但为了把诗送给天国的她（她也很喜欢朗读），我便带着悲伤的心情录了下来（可惜我念的太快了）。

情绪让我的声音更加低沉而沙哑，后来我想，朗读最重要的或许不是追求什么清晰、饱满、好听、标准，而是重在感情的流露。

史铁生是不幸的，因为他“在最狂妄的年龄上忽的失去了双腿”，但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有爱他关心他的母亲，有很多知己朋友，有深爱他的西米，他还有写作带来的慰藉，他应该感受到了属于他的幸福。

与史铁生相比，我的朋友清泉远没有那么幸运。我与她在网络相识八年，是彼此非常信任的朋友。但直到她离开，我才从为她洗澡的服务机构了解到她的人生有多悲惨。在那一刻，我深刻的痛心我做为一个朋友的不称职。

她因为类风湿瘫痪，两年间又因为褥疮感染，在三十几岁的年纪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我最近很少再提及，但依然会时常想起，想起我们一起聊天的日子，想起她在直播间做场控的日子，想起她学习朗读的日子，想起她去世前在我这里买的小爱同学，想起她两年里洗了唯一一次澡后感到的开心和幸福，想起她短暂而被病痛折磨的一生。

如果我能预知那是我最后一次跟她聊天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多陪陪她了，起码她不会那么孤单和无助。

她这一生，或许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更没有什么高光时刻，但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有坚强不屈的灵魂，她始终没有放弃过努力，也在寻求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她迈过一个又一个坎，可惜最终还是被病魔打倒了。

她永远那么积极乐观，但是我想，在这乐观的背后极可能是被她压抑起来的悲苦与泪水，因为她总会担心卖惨，更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么多年，她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家人不舍得给她花钱，没有给她应有的照顾，更不愿去关心和温暖她，她在家人长期冰冷的对待中，极其不甘的离开了。在某种程度上，可怕的不是残疾，而是人心。

录这首《遗物》，是我希望她能够带走她内心的遗物——她的梦，她的快乐，她的积极，她的希望，她的坚强，她的善良，还有我们对她未曾来得及表达和付出的爱。有了这些遗物，她就会忘记在人世间的苦痛与残忍吧。

我想起她曾经非常喜欢我唱的那首《丁香花》，并特意来询问我是否可以转发到她的朋友圈。其实那首歌唱的并不好听，在感冒中，气息还很弱，所以我一直不解，她为什么对那半首歌情有独钟。但是在她离开之后，我突然觉得明白了。

她曾说过，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时，是干干净净的（因为两年多没洗澡，所以担心自己走的时候也洗不上一个澡），她喜欢这么悲的一首歌，应该很早前就想到了“死”这个无人愿意触及和接受的话题。

那首歌是我在心情不好时唱的，也许她听出了我的情绪，也许这首歌带动了她内心的某种情绪，又或者这种病歪歪让她心疼。她听歌，应该是听到了自己。什么歌最好听？能唱到内心深处的歌最好听。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啊漫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整首歌的歌词看下来，感觉每一句唱的都像她。也许她希望死后可以满山鲜花，可以不再孤单。

有些事不想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想起来就是泪雨滂沱。

什么时候疫情才能好转？什么时候才能去山东看看她？那时候是否可以在她的坟前种满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