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八,正好是阳历十月八号。这个吉祥的日子,每隔十九年重合一次。刘平安和曹春月约订这一天举行婚礼,提前三个月订酒席,是费了一番周扯,而且订的不是五星级酒店,比三星级酒店好一点。
就在过了国庆节长假后的后三天,刘平安和曹春月开车把她爸爸曹黑娃和二奶奶接来城里。一路上,爸爸,二奶奶的心情特别快乐,想到能去城里参加春月的婚礼这还是第一次。二奶奶高兴的说她一辈子就没有出过远门,去省城里是第一次,坐小轿车是第一次,看到高楼大厦也是第一次。
曹黑娃好像他什么都懂,当小轿车驶进城里,他就骄傲地咵咵其谈,给她二妈介绍说:“条条馬路一样宽,一样平;电线杆子一样高;电灯照的一样亮;男人、女人一样多;公共气车一样长。一个人千万不要出门胡溜达,出了门就找不到回家的门,东南西北你都辫不清。”
二奶奶听黑娃说这些话,就有些胆劫,且自言自语说,过去听大人说农村人进了城,就是个睁眼瞎子,看来这活一点儿都不假。她如果要出门,就得让珠珠一块儿陪着她去逛,回家肯定能找到门。二奶奶想的倒是很聪明,说出几句话来,让刘平安内心感到别看二奶奶经常不出门,还是有她的老注意哩。
曹春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时的回过头来问二奶奶坐车累不累?马上就到家了。
二奶奶一辈子说话直来直去,心里有啥话,嘴上就说啥话,从不隐瞒自己说话的语言。她说路太远了,坐四个小时的车,腰疼的酸酸儿,说完之后又自潮弄说,一辈子没进过城,这次还是第一次,都怪咱是个“街溜子”哩。
刘平安好奇的问:“奶奶,街溜子是个啥?”
曹黑娃有抢先表白说,农村人闲了,没事干,就去街道里逛商店,腰里又没钱,什么东西都不买,瞎转,胡转,没目标的转。农村人把这种游手好闲的人给送个绰号,就叫“街溜子。” 解放前,凡是有“街溜子”绰号的人,头上戴顶喇叭头帽子,穿件滿襟大棉袄,不扣衣服扣子,用一根草绳在腰里缠一圈,两手筒在一起,没事了就胡逑的到处瞎转悠,转累了就躲在麦草堆里睡大觉。谁见了谁都烦,因为“街溜子”头发乱糟糟的头上还长虱子,就像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曹春月和刘平安听爸爸讲过去“街溜子”的生话故事,俩人全身都打个寒颤,麻酥酥的起鸡皮疙瘩。曹春月劝爸爸你就别说了,说得人吃晚饭都没了食欲。
曹黑娃急忙改口,不说了,不说了。后而又转个话茬,晚上你给爸找个便宜的旅社,能睡觉就行了。
曹春月问爸爸:“为什么?”
曹黑娃说:“爸是农村人,土里土气,又是黄土高原上的茄子色,身上泥土味浓,燻得你们年轻人恶心。”
曹春月故意逗爸爸:“嗯,是难闻。在家里给你一万块钱的安慰金,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来咧,没有地方住。当个“叫花子”睡到大街上,钱也没了,不又吃亏了。反正进城了你住那里?她才不管。爸呀,城里压根儿没有旅社,现在都叫大酒店。”
曹黑娃在女儿面前也不见外,就顺水推舟说:“那我住大酒店也行。”
到了夜里,喻珠珠提前安顿黄教受休息睡觉。自己带着二妈去卫生间洗澡,刚说要洗澡,二妈就怪不好意思。多年来她和老头子生活一辈子,每天只知道吃呀喝呀,天黑了爬上炕倒头就睡,天亮了,起床后也不洗脸就扛着锄头下地里去干活,最多半年才洗一次脚。喻珠珠在卫生间细心的调剂着水温,二妈一会儿说是水温太凉,凉的她直打哆嗦。喻珠珠再按加温键,水温又上了五十一度,二妈又说是太热,热的脸也红,皮肤也红,一时间热的有怕把二妈晕倒了。她二妈对珠珠的热情款待,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珠珠,你说二妈难侍候不?水热了也不行,凉了也不行,农村人从来不习惯洗澡,洗回澡毛病还不少。”
喻珠珠对她二妈一片真心实意,很是开朗的说:“这算啥毛病,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啥心里话就说啥,谁还管逑那么多的事。二妈,你来了多住几天,多洗几次澡就习惯了。”她二妈泡的全身发热,已是满头大汗。喻珠珠给她二妈趁热搓个澡。当搓到脊背部位时,喻珠珠用搓澡巾上下一推一拉,轻轻一搓,一卷卷的污垢,像是一张黑牛皮纸,揭了一层又一层,落到卫生间的白色瓷地板上,足有一铜钱厚。喻珠珠扶携她二妈转回身体来说:“二妈,你看这是啥?”她二妈惊讶地发现问:“那来这么多黑虫子?黑压压一大片。”
喻珠珠就好笑好笑,在笑声中有想起在家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困难,她都去找二妈问计,让她出点子解决问题。最后这次和曹黑娃离婚,二妈的点子就出对了,不然咋能走到今天。
洗澡完了,喻珠珠搬来一把椅子,让二妈全裸着坐在大玻璃镜子前,她和理发师美容师一样,右手拿梳子,左手拿吹风机,在她二妈头上拨弄着,不到三五分钟,头发就被哄干了。这时候的她二妈对着镜子偷笑,内心不知是赞美,还是害羞,自己的身体自己从来不知道长的是个啥样子。今天看到了,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她随着时间的砺练,老了,满脸的皱纹横秋,体胖腰圆,没了少女般的苗条,过去的两个奶子鼓的高高园园,很有风度,现在咋是耷拉着的两条空布袋。哎!还是上了年龄人就老了,不服不行。珠珠拿来一件花衣服让二妈穿上,再把那条带子在腰间轻轻一梆,说:“二妈,站起来对着镜子看看,左侧身一看,右侧身一看,向前走几步。飘亮不?”
她二妈高兴的张大嘴巴,连连问珠珠:“你给我穿的是件啥衣服?穿上就象唱秦腔戏里的美女宫娥。”
喻珠珠也不会夸张,只是小声对二妈说:“这是睡衣,专门为你难备的。”珠珠让二妈和她同睡在一张双人床上,拿来一张粉白纸,眼睛窟窿的给贴在她二妈脸上,说是睡觉前要做个面膜,给脸上补充水分,这样脸面就会保湿,显得更加年轻。
她二妈倒头睡在床上,开始还说了几句老家里的家常话,没过几分钟,累的呼呼就睡着了。时间大约过去了三十分钟,喻珠珠抬头看墻上的大闹钟,已是夜里十二点四十多分钟,她轻轻的从二妈脸上揭下那张面纸,用毛巾轻轻擦拭后,关了灯,才一同进入梦乡。
第二天,曹春月刘平安带着秋菊,冬梅,还有爸爸和二奶奶去城里的服装专卖店,为爸爸买套高档西服,还配了一条紫红色的高级领带,还买了一双二百八拾元钱纯真牛皮鞋。为奶奶买了一身参加婚礼的新衣服。为秋菊冬梅各买了青年人喜欢的休闲装。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初八那天,由爸爸推着黄教授兴高采烈的向《皇冠大酒店》走去。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曹春月家包括黄教授在内,坐滿一桌子。刘平安家的爸爸妈妈还有姑姑姨妈家,连同小孩分别坐了两桌子。这个婚礼,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为刘平安和曹春月共同表示祝贺。没有聘请男女双方单位的同事和朋友。这是因为刘平安现在是学院里的中层干部,而且分管着有一定权力的工作,所以刘平安觉得还是以低碳、经济、实惠的婚礼方式好。一句话,咱们也是普通人家。
时间到了农历初八那天,小宴会厅布置的一样喜庆,婚庆公司带着提前制做的光盘,伴奏着热烈的《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乐曲,俩家人高高兴兴,欢欢乐乐入席上座。婚庆公司的主持人粉墨登场,演绎拿手的老一套,只是当着亲人的面,减少了带有民俗风味的不雅词语,增加了两个家庭相互交流的热闹场景。刘平安和曹春月的这场婚礼办的同样热闹喜庆和圆满。
简单而有情趣的婚宴结束发,刘平安携同春月送走父母亲和亲戚,曹秋菊和冬梅陪妈妈照顾着黄教授回家去。曹黑娃爬在大圆餐桌上不停息的打嗝。曹黑娃他二妈一时间没了注意,要走走不脱,留着还得照顾曹黑娃。春月问奶奶,爸爸是不是酒喝多了?奶奶就随声附和说是酒喝多了。春月摇摇爸爸的胳膊,爸爸哼哼着说是嘴巴疼,不是酒喝多了。春月再次问爸爸,不管是啥疼,什么地方不舒服,你打起精神来,把话说清楚。
曹黑娃难为情的抬起头,张大嘴巴让春月看,嘴里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喉咙疼?站在旁边的刘平安对春月说:“爸爸一定是吃鱼,不小心喉咙里扎上鱼刺了。”
刘平安和曹春月带爸爸去医院,奶奶身随其后,在医院掛急诊号,让医生检查,医生用窥视镜一照,果不其然在电脑屏幕上显示,爸爸的喉咙里有一根小鱼剌横斜着。医生给爸爸取鱼刺包括检查费,手术费,化验费,护理费,药费花人民币三千零八十七元钱。事后,二奶奶一直包怨曹黑娃,不让你来省城,你非要来,吃饭不讲究,胡吃胡喝,一点儿不文明。吃鱼不会吐刺,就像吃大肉,狼吞虎咽,扎个鱼刺,看病花了娃这么多钱,一点儿不心疼。
曹黑娃被他二妈批评的心里像是吃了麦亡,扎的心疼。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其实他心里也是难过之极,怨恨在心,自认他咋这么倒霉,不好的事情往往就会发生在他身上。狠不得找个老鼠窟窿钻进去,躲上三天三夜。他气急败坏的对他二妈纳喊:“回家,回家,赶紧回家。城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喝口凉水都渗牙,吃口饭都吃出毛病来。”
下午,喻珠珠拦住她二妈,强行留下多住两天,盛情难却。她二妈答应只能住一晚。俩人亲热的睡在一条被窝里,她二妈话匣子一打开,就惦记着家里只留勺药花一人,带着个儿子,家里还喂有五头猪,肯定是忙,一个人顾不过来。黑娃这人在家里啥心都不操,什么家务活都不干,每天抱着儿子只知道爱儿子,全靠勺药花打点料理。
喻珠珠听二妈说着,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是简单的抱怨了几句,哀声叹气说,曹黑娃这人差劲,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咋能干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她二妈无可奈何的说,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也不能全怪黑娃。曹黑文出门打工三年没有回家,一封书信都没有。一日,县公安局找上门来,通知说曹黑文死在监狱里。你二大问犯的是啥王法?公安局人说是帮助别人卖毒品,被抓起来,还没有判刑,关到监狱里正在候审,有和人打架,被人打死了。
勺药花知道了,立马提出要另嫁人,如果不让嫁人,她就把别的男人要领回家。后来被支书安排去搞山川秀美工作,就和黑娃厮混在一起,生个儿子,全村人把这件事摇了玲,有人说是好事,有人还看热闹,看笑话,气的你二大也过世了。
珠珠,你说咋办?家里每天就留二妈一人,常常做恶梦,害怕、寂寞、也怪难受。后来细细思想,没了黑文,曹家一辈子断了香火,没有了后代。人常说:“肉烂了在锅里。”二妈也就想通了,勺药花和黑娃生儿子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反正都是曹家后代。二妈也只好认这个侄儿,就当做是亲儿子算咧。在过去,曹家本来是两门人,生活里熬过来,熬过去,有熬成一门人。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情都摊到咱们曹家人头上来。
喻珠珠看到二妈边说边流泪,也勾起她的心酸,眼泪水就无声的流出来。她从床头柜子上抽几张纸给二妈擦拭眼泪,也抽几张纸把自己的眼泪水擦拭干净,对二妈劝说:“事到如今也只好是这样。其实,你说的黑娃和勺药花的事,与她也沒有什么关系,她和黑娃也离婚多年,而且已经和黃教授办理了结婚征,是非曲直也没有必要计较,过去就算过去了。”
喻珠珠她二妈关心的说:“那你还年轻,黄教授病成这样子,还是你吃亏的多。”
喻珠珠和黄教授生活在一起,思想观念早己发生了变化,看问题的方式提高了。她向她二妈简单的介绍,男女之间的事,相处好了,不存在什么叫吃亏。黄教授特别爱她,处处体贴她,事事关心她,今生今世,飞机也坐了,火车也坐了,什么好吃的她也吃过了。脖子上带金链子,手上带红宝石金戒指,还有金手鐲,加在一起花了一万多块钱。如果不是你出点子让离婚,现在还不是在农村窝着哩,离婚了,春月把她娘仨都带出来,融入到城市里,城市里就是比农村好。
曹黑娃花了春月那么多钱,心里过意不去。春月留她爸再多住几天,她爸一时间感到把人丢尽了,乡下人吃鱼都不会吃,太粗心大意,咋能吃鱼不会吐刺,象吃大肉似的,真是个乡巴老。千不该万不该,花了春月那么多钱,内心一直愧疚。说什么一天都住不下去,第二天和她二妈就回了老家。
回到家里后,刚踏进门,倒头就睡在炕上,心里乐滋滋儿的,深深感到这次去参加春月的婚礼,大开眼界。农村和城市比,农村的生活条件差的太远了,两重天,两条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他还在想着什么?吸闷烟,看电视,一分鈡不停的调频道。其实就不是在看电视,好像有什么心事?勺药花连叫黑娃三声,让过来帮个忙,黑娃根本就沒有听到,还气冲冲的嚷嚷着骂到:“眼睛瞎着哩,人刚回来,坐车累的像狗熊,刚睡到炕上休息,你就呱喊,有什么事,自己弄去,别在这儿烦人。”
勺药花不急不躁,走过来坐在炕头沿上,伸手从曹黑娃嘴巴上把烟夺过来,扔到地下,跳下炕用脚狠狠地踩。让你吸,吸个怂。出门才几天,见到喻珠珠那野货,看人家现在住到城里,吃的好茶饭,穿的好衣服。你个瞎怂,眼红了是不是?既然想人家了,回来还干什么?
曹黑娃被勺药花莫名其妙的臭骂了一顿,说有这件事,他的心确实还胡思乱想过,没有这件事,回到家里怎么心神不定,心总是收不住。看到勺药花心里就烦躁。
不大一会儿功夫,天慢慢的黑了。他二妈把儿子送过来,招呼勺药花说:“俩人还争啥哩,快带着孩子睡觉,坐了一天车,让黑娃好好睡觉。”
勺药花其实也是一种瞎猜,就是想让曹黑娃在她面前表现好一点。农村人有个习惯,勺药花想着婆婆和黑娃去了一趟省城,回来能给她带件衣服什么的。俩人都是空着手回来,她就生气了,故意跟曹黑娃搅劲。
曹黑娃见勺药花带儿子睡觉了,他伸手关灭电灯,心里想到勺药花真的还吃醋了。他有紧挨紧的睡到勺药花身边说:“别想不开,我和妈去了趟省城,春月把我安排住在酒店里。只有二妈和喻珠珠同住在一块儿。人家喻珠珠和黄教授办了正式结婚证,喻珠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另外,到了人家屋里,就要守规矩,我和喻珠珠连三句话都没有说,不信你去问你婆婆去。”
勺药花调转态度,回敬曹黑娃两句话,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不要吃着碗里,双眼还看着锅里。现在有你一口饭吃,还给你生个儿子,你就知足吧。
曹黑娃嘿嘿的傻笑,手有伸向人家勺药花的奶子上乱摸。勺药花说:“别胡摸,奶涨的很,给你吃上两口。”
曹黑娃说:“腥马其伙,谁现在还吃婆娘奶哩。自己拿个喝水纸杯子挤出来,倒了就行咧。”说着有去搂抱勺药花,勺药花耍着花样儿,故意不同意,还追问曹黑娃,去了省城里,为啥不给她买衣服?
曹黑娃根本就不回答勺药花说的话,强行还要来个开飞机,折腾完了,俩人才老老实实的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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