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和我爷爷从小玩到大,是一对好兄弟。爷爷去世第二年,外公也去世了。
可我觉得他俩是难兄难弟,小时候家里没饭吃,长大靠自己,娶了媳妇,为儿女操心,晚年病痛缠身。一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
我外婆说外公是小擀面杖(我们家乡擀饺子皮用的擀面杖,两头尖)命,两头尖。年轻和年老的时候吃苦,中年靠自己吃穿不愁。
我记事起,外公就一直生病,风湿性关节炎,这种病,到现在都没有根治的方法。外公深受病痛折磨,到去世前,外公全身关节都已经变形,夜夜不能安睡。
我和妹妹年纪小,外公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由于生病而无法控制的坏情绪。他只会在他认为我们犯错的时候呵斥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外公对粮食特别节约,饭掉桌子上是要捡起来吃的,吃过饭以后碗要用热水冲干净喝掉。虽然他对自己很严格,但是也不会要求我们跟他一样。
外公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他过去的事情,但是听大人讲多了,也影影绰绰的了解了他不少事情。外公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都过世了,讨饭讨到现在居住的地方,闫庄。都是姓杨的,就此安家。当时我爷爷家在闫庄附近有地,两个人也因此结识。
外公是个很厉害的人,自学成才,是远近闻名的赤脚医生。外婆说外公的医术是真武大帝教的,后来外公从道教转投佛教,所以真武大帝惩罚外公,让他得了病。我一直觉得,其实还是外公年轻时候劳累落下的病根。农村的老人,只会种地,全靠自己的气力,两个人养活六个儿女,怎么会不辛劳。
外公信佛,也信道,所以家里有很多故事书,都是神仙传说之类的。小的时候没事就翻出来看,都是教人做好事,不操坏心的,插图也很好看,很吸引小孩子。我一直喜欢看书,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的启蒙。虽然外公没有刻意跟我们说要做个好人,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成一朵白莲花还是蛮容易的。我现在总是希望自己坏一点,还是斗不过耳濡目染形成的三观。
外公虽然不说,我觉得还是很喜欢我们这些孙辈,外婆有时候开玩笑说外孙是白眼狼,但是外公从来没说过。每次我们去外婆家。都是有炒鸡蛋或者肉吃,有时候外婆还会给我们这些白眼狼买水煎包、火烧,或者杀鸡。我最喜欢冬天,外公身体不好,怕冷,屋里会生个小炉子,外婆买些卤猪肠,和白菜豆腐装满一砂锅,放在炉子上慢慢闷着,晚饭就拿馒头就着煮好的菜吃,又好吃又暖和。我和妹妹,外公外婆,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有时候真想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还在上课。班主任把我叫出来,我就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家里人没有直接说外公去世了,只是叫我和妹妹回家。进村的时候,远远的听到有哀乐,在冬天潇潇的背景下,有点不真实。直到走进家门,看到门口的花圈,还有一屋子哭的稀里哗啦的亲戚,我还是不太相信,外公已经去世了。外公很早就给自己打好了棺材,我一直觉得,那要好久好久才能用得着,其实没等几年,外公就用了。
我和妹妹一直哭不出来,我知道,可能她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对于我们不哭这件事,大人应该都有看法,只是不好意思说什么。晚上,吃饭的时候,妹妹对妈妈说:“我还没给外爷剪脚趾甲。” 我几乎没忍住,以后外公不会等着我们两个周末回家给他剪脚趾甲了。
外公去世以后我做了个梦,梦见外公能站起来,身体也好好的,丢掉拐杖也能健步如飞。我告诉妈妈,妈妈说,是外公告诉我他现在过的很好。
没多久,外公的一个结拜兄弟说,他们那里的土地公和我外公一模一样。我们全家去看过,那个新修的土地公公,就是长了白胡子的外公的模样。
后来那间庙又修了一次,我们再去的时候,那个土地公公像已经和外公完全不一样了,外婆说他去别的地方任职了。以后,大概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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