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也是圆满

2023年3月22日  星期三  晴

我有位朋友在她儿子小强初中毕业后就将其送进了一所未成年人矫正特训学校，在朋友送小强去的那一天，小强的手机当场就被收缴，他被男教官和保安架走，他不断向母亲求救，用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尖叫着：你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母亲神色笃定，面带笑容，也对她喊出最后一句话：你现在也许会恨我，但以后一定会感谢我。

这孩子刚到学校的时候，为了出去，把宿舍窗户玻璃砸碎了，抵在自己脖子上要挟教官，教官不敢激怒他，慢慢安慰他，才让他安静下来。其实这孩子平时精神正常，没有危害社会，但整天沉迷于武侠小说，不愿学习，学习成绩差得一塌涂地。而且因为有点胖而不自信，又怕累，不愿锻炼，越发肥胖。小强的妈妈就想他在里面减重，同时让他在里面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

夏天他早上5:40起床，将被子叠成豆腐块。5:50，宿舍楼门口集队去饭堂。早餐吃馒头、白面或白粥。早餐10分钟后开始“训练”，日复一日，稍息立正踏步走，加上深蹲、蛙跳、兔子跳、鸭子步、俯卧撑、跑圈，有时做广播体操、擒敌拳、手语操、舞蹈。

11:30吃午饭，回宿舍午休。下午在礼堂上40分钟左右课，心理学或《弟子规》之类的，然后训练继续。晚上的训练到8:30左右，总教官作总结，列队回寝。

训练、吃饭抑或转场，人无时无刻不在队列之中。每半天会有一到两回，学生分批排队到一楼上洗手间，限时十分钟。小强在这里和坐牢没有什么两样。

寝室每层楼的楼道里有巡逻，一楼还有一道铁门拦住。钥匙由门卫携带。门卫白天在大门边的小亭子里，晚上则到处巡逻。除了门以外，寝室的厕所、左寝和右寝各有一扇窗，只有笔记本电脑那么宽。

慢慢的，小强学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里不能得罪任何人，要尽量取得喜爱和同情。《飞越疯人院》原著序言里说：你可以选择服从，然后获得释放；也可以保持你的骨气，但一直被留在病房里。

平时与外界很难联系上。小强入校后一个半月，只能写家书，后来可以通过心理老师的手机打电话，每月一次。前三个月不允许探视，之后小强母亲来看望他，就需要在工作人员陪同下见面。每隔两个月，学校里会举行拔河、丢手绢等活动，学校会做成照片视频，发给家长。

其实，在这里体罚就像喝水一样寻常，这些体罚包括：深蹲、蛙跳、兔子跳、鸭子步和跑圈等等。犯了错或不服管的人，会被教官喊出或推攘出列，然后揪着胳膊或腿拖进附近建筑里。站在队伍里的人，头不能扭，只能靠听。

特训学校通过营造虚假的表象，只是让小强妈妈获得暂时的内心安宁。她觉得孩子瘦了，形象好了，知道学习了，有了很大的进步了。但对孩子而言，在这里受到的创伤太大了，他被压抑的部分，直到后来离开这个地方很久后还会时不时显现出来。小强虽然未曾被殴打折磨，离开后仍然长存恐惧。

即使回家了，小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挺恨他母亲的，怨恨她毁了自己最美好的那两年时光，怨恨她无情地把自己送到了人间地狱。

这一切都还是源于小强母亲望子成龙，对孩子有着过高的期望，想用上特校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孩子迅速提升。殊不知这是拔苗助长，让孩子从此以后变得内向、胆怯。后来小强母亲终于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可惜这一切给小强造成的心理阴影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其实，人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懂得父母平凡，接受自己平凡，允许孩子平凡。允许孩子平凡，是为人父母的必修课。

父母总是对孩子的未来满怀期待：孩子刚能走路，父母就忍不住幻想自家孩子以后能成为长跑冠军；孩子期末考年级前十，父母就开始考虑孩子将来上北大还是上清华。父母把自己这一辈子未能实现的人生目标全都强压在孩子身上，让孩子背负沉重的负担。

苏轼却在一首诗中写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他只希望自己儿子“无灾无难”，就没有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自我的期待强加到孩子身上。平凡、平安，就是父母对孩子最美好的祝愿。

人生的道路各有不同，条条道路通罗马，只要按照自己的天性去生活，只要能尽性，平凡其实也是圆满。接受孩子平凡，让他锤炼从平凡生活中获取幸福的能力。他在平凡的日子里，一样可以有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