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爱护了我这么多年，如今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爸爸，是个比较严肃沉默的人。家中的声音，通常都来自我和妈妈的闹腾。我留学离家多年，如今归来，发现爸爸的话竟然变多了。但不是和我的对话，而是和妈妈的对话。
爸爸会常常夸说这道菜煮得地道，或是抱怨某个味道没有调好，也会主动跟妈妈讨论家长里短，或是分享身边的见闻。我记得以前爸爸不会说这么多话的啊。妈妈，好像对他变得更加重要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一家三口，我常年不在家的缘故吧？
我清楚地记得我小时候，爸爸一个人带我去肯德基，他点了餐就坐下来看着我吃，什么话也不说。我有点害怕，就壮了胆问：“爸你不吃吗？”他说：“我先不吃，你吃吧。”好多年后我长大，却突然回想起这个片段，我猜想那顿肯德基，其实就是老爸对我表达爱的方式吧。那顿他不说话的肯德基，就是他无声的爱。
他得了空，或许心情也好，就带我去肯德基。他猜想我应该喜欢肯德基，想看见我开心，大概就是他那时默默的幸福吧。
上中学时，爸爸有时会带我去买衣服，买他的衣服。我记得他在几件衣服之间试穿犹豫时，他会问我：“这件怎么样？”我说：“还行。”有一次他抱怨：“每一件你都说还行。”那时我没有在意，我觉得每一件都差不多，爸爸自己穿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只需要随便给个回答就可以了。后来想起，他应该是希望我给他一些意见吧，他希望可以同我商量一些事情。男士买衣服一般只是男士一个人的事情，可是他看重我的评价。
小时候爸爸在找不到人可以商量一件事情的时候，会问我的意见。比如买房与盖房的抉择，他大概不知道我那时就有比较成熟的意识了，但这些事我一直都还记得。
上了大学以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里了，只是个把月回一次家。我记得有一次我又要离家时，我在门口穿着鞋子，我的余光看到爸爸坐在对面沙发，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我听见他有点无辜地问我：“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当时我就差点泪奔了，但我还是强作镇定笑着说：“噢，还不确定呢。”
有些原本我不知道的事，妈妈不经意间说给了我听。有次国庆假期，我突发奇想要一个人待在学校宿舍，体验独自的生活。妈妈打电话跟我说：“你爸爸不和我去郊游，他说：‘你自己去吧！我要去找我女儿。’”
那次他真的就一个人跑过来找我，我记得他轻松而骄傲地站在我的校园，和我一起吃饭散步闲聊，然后坐两个小时车回家。那时我觉得老爸有点可爱。他对爱的表达通常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偶尔又会不小心泄露出来。
爸爸，他真的很爱我啊。
再后来我不安分的心逐渐暴露，乖乖女的外壳自动瓦解，独自一人闯去了内蒙古。我不敢打电话告知爸妈，只敢发短信坦白，但我干脆就直接发给了爸爸。爸爸收到后大概是出奇愤怒却又束手无策的，他只回我：“你好自为之吧！”
我独闯内蒙的事，惊动了几乎全部的亲戚，一些人说要过来把我抓回去。在经历了一番折腾之后，我答应爸妈回家。在飞机起飞前，我撑大了胆给爸爸拨通了电话，那时爸爸刚喝完酒，和我说了许多的话，但是没有一句责备我的话，只是庆幸我要回来了，并且没有陷入危险。
再过了两年，我一个人间隔年旅行，闯去了西藏，得知消息的爸妈又是坐立不安。恰好又碰到一个国庆假期，一向不出远门的安分守己的爸爸，竟然买了火车票，花几天在路上的时间到西藏来找我。
我的行为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我笨拙的言语又无法安慰住他们，所以他们对我忧心忡忡。那一次，我依然是不懂爸爸，也没有招待好爸爸。我只记得在他要离开西藏时，他对我十分失望，还对我说了十分难听的话。他希望严厉的话语可以刺激到我，让我回归“正途”，让我尽早回家。但是，我没有听话，我的旅途又延续了三个月。
慢慢地，爸爸和妈妈也开始熟悉我性格中隐藏的一面，他们也开始适应我可能做出的各种出其不意的决定。我觉得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对于父母而言，也是一个未知的成长旅程。不只是孩子在成长，父母也是要随之变化的。父母不能涵盖和预设所有的未来，相反，未来是孩子带领和陪伴他们一起前进的。
爸爸在看清我的犟之后，缴械投降了。因为我是几乎无法被改变的，所以他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他尊重我所做的决定，不再想去改变我。他爱我，所以现在只希望我平安健康，其他的事想做都可以去做，任何的地方想去都可以去。
爸爸是个正直的平凡的人。他只有一个孩子，就是我。他从来就不希望我走得太远，离家太远，因为家里的未来需要我，爸妈需要我。可是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我长大了应该要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这个生活是我自己的，而不是和父母掺杂在一起的，所有我生命中想体验的事我都要去把握，不管父母同不同意。
于是我离开了四年多，在德国开展我在远方独自的生活。爸妈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们。
(待续)
2020.04.11 雍措旺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