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草乙
他是一个艺术家,年少有为。
四年前初见他,拄着拐杖,甩着大臂,夏日傍晚的热风,吹起他的中式麻衫,他那时三十多岁,却浑身透着一种老者的淡然。
那天的晚饭主题是好朋友陈的乔迁之喜,艺术家亲自动手做了两个菜,平时晚饭只吃一个核桃两颗枣的欧阳阿姨也破了戒。我坦然的接受了一场交流盛宴,我看到了一个特别的人生,我反思自己的平庸。
艺术家说,所谓好的设计,无非是即使你看不懂,你也觉得好看而已。这大概是最浅显也是最直白的解释。喜欢,爱好,哪那么多缘由。喜欢一幅画,即使看不懂,就是觉得好看而已;喜欢一首歌,即使听不懂,就是觉得好听而已。
优秀的人,就是会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惊喜。而每一次,你也会学到不一样的东西。
他说他是数学天才,讲起小时候和老师斗智斗勇,神采肆意。那一瞬间,我迟疑,这是否才是年轻的生命,无悔的过去。
他说如果他装修房子,刷过一次水泥,就什么都不需要了,床也不需要,席地而坐,累了,躺下而眠就好。
他有妻子,还生了一个孩子。他说他很少回家,每天朋友三两,喝起酒来,对时间的感知是微妙的,不觉天明。偶尔喝酒适宜,就在朋友家睡下了。聊天过程中,我忘了问,这样的你,为何选择婚姻,也成了永无解答的问句。
他说我不相信医生,我想就静静的死去。生死无畏,活着已够本。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得到,注定会因为什么失去。
前两天在陈的家里看到艺术家送给她的一副画,我又想起了他。
2016年10月,欧阳阿姨给陈打电话,说艺术家生病住院了,肝癌晚期。陈马不停蹄赶到医院,曾经潇洒倜傥的艺术家躺在病床上,看到她来,扯出一抹笑,声音沙哑说,你来啦?然后转头告诉她的妻子,这是我的酒友。
本来就清瘦的艺术家瘦得只有70多斤。他已经无法进食,可是每到吃饭时,他让妻子把他扶着坐起来,前后晃动着,吃了没一会就全数吐出来,漱完口,又接着进食。欧阳阿姨说:他想要能够多进食,增加生命延续的能量。我无从得知那时候的他是否知道,癌细胞已全面扩散,难以回天。陈没敢多呆,便起身离开。
听欧阳阿姨说,一年前艺术家体检时,就检查出了肝异常,可是他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问题,也不让欧阳阿姨告诉他的家人。前段时间开始不停咳血,他依然不管不顾,直到前段时间昏倒,才被送往医院。到医院的他,一下子清瘦了,病情也恶化的很快。他的很多很多的设想,似乎也都来不及了。他的妻子似乎已经接受这件事,只看着红着眼睛似是哭过,勉强微笑着,对陈说,你好。
13天后,艺术家去世。陈没有去参加告别会,我想我们应该都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伟大的天才艺术家就此离去。不告别,终会相遇。
他走后,他的妻子转让或关闭了他所有的工作室,他在世上的痕迹似乎一下子就这样消除。我仅此一次见过艺术家,真性情的他后来还让陈转赠了一本他的诗集与我,至今我依然能清晰回忆起那次相聚的场景。说过的话,唱过的歌。只道当时已惘然。
前几天,我和陈路过宽窄巷子,不约而同的朝同一个方向望去,那个地方早已改了模样,我们相视一笑,都知道彼此想起了什么。
我说:“好快啊,两年了”
“是啊,真快。”
文草乙∣与世界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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