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 手

        你一定不会记得你第一次牵着女儿的手过马路的时间，你也很可能想不起当时的情景，就如我，就如无数的父母。

        当儿女展翅高飞，当你坐在公园或是路边的长椅上看到别家的孩子迈着稚嫩或者欢快的脚步拉着爸爸或者妈妈的手飘过时，你嘴角淡淡的笑意是否已经将你带回到曾经的某个时刻，你目空的眼神是不是暴露出你内心深处浅浅的失落。

        女儿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每次一定是我主动甚至强行拉着她温软的小手万分警惕地横过马路。当有一天女儿在趁我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挣脱我的手快速歪歪扭扭地横穿马路后，我发现女儿已经在尝试着去走自己的路了。尽管如此，那一次，我还是把不服管教哭着打挺儿的女儿抱到远离人群的僻静处，对女儿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训斥。

        可是当有一天，你发现女儿已经不用你牵着拽着就能顺当地过马路时，你一定也不曾察觉，或者不经意地错失了那份记忆。

        你也许不曾特别留意有那么一个时期，女儿跟你出门在你没有意识要牵她手的时候，她却屁颠屁颠地追上你匆匆的脚步、抓住你的手，一边走路一边问一些回答不完甚至回答不清的问题，或者滔滔不绝地八卦她们同学的奇闻趣事；你无意间将手插进口袋时，她会把手伸进你口袋紧扣着你的手，或者把你的手从衣兜里拽出来将她柔软的小手塞进你的手心。而这样的动作从不附带任何语言，这样的举动总在不经意间无数次地重复，重复在你接送女儿上下学的路上、上补习班的路上，外出旅游的路上，或者饭后散步的路上。这一切发生的那么频繁那么自然，又是那么悄悄地不动声色，你甚至无意去咀嚼内心的感受。

        或许因为还年轻，或许因为奔波于事业和家庭，你也很难记得从哪一天开始，女儿走路不再牵你的手了，女儿对你的依恋不像从前了。

        只有当今天你坐在黄昏的边缘，看着别家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从身边掠过，你幡然意识到这个曾经不经意地重复过千百遍的举动，如今已经遥不可及，再重复一次的想法已经是一种奢侈了。纵有抖落不去的失落，你仍会痴痴地回想，因为回想里有你当初没来得及体验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