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三十年盘古岭：成长是忧伤的明白
1
春节闲暇，午睡时忽然梦到了家乡的盘古岭，那个两侧是高高黄土坡的
地方，那个记录了我成长中悲伤与欢乐的地方。唤起了我三十年来的回忆。
父亲从盘古岭上走了30年，30年来，我是没有父亲的人。
2
尽管30年过去，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的父亲最后一天在世界上的样子。
那天夜幕降临，父亲把家访时家长们热情送的花生放了一小堆在桌上，只留了句“我到学校去开会”就转过背匆匆离开了。
那个推着“五羊”牌自行车往盘古岭上匆匆而行的背影成了我永恒的记忆。
大概个把小时后，天漆黑。
白马铺那边的人传来了一个噩耗：我的父亲在马路上出车祸了，人难保。
母亲踉踉跄跄，一路悲鸣去找爷爷奶奶，之后倒在堂屋的地上嚎啕大哭。
3
我们一家四口本来温馨幸福，虽然不富裕，但热闹，温暖。
父亲是个教师，也是个砌匠，家里家外被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父亲的突然离世，直接抽走了这个家庭的脊梁，无疑灭顶之灾。
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二人艰难度日，在生活的重压下，母亲的脸迅速地晦暗下去。
姐姐在父亲去世后仿佛一夜间长大。
母亲劳作后独自在里屋抽泣时，姐姐一个人默默坐在堂屋外面擦眼泪，别的时候，默默地帮助母亲挑水，干重活。
那时的我，还不懂得亲人阴阳相隔的苦痛，只是明白：我是一个别人眼中可怜的没有父亲的孩子。
父亲走后，盘古岭上只剩阴云和母亲的啜泣声。
4
时间过得很快，父亲去世已两年。
姐姐初中毕业，报考了幼师。
姐姐去报到的前夜，家里灯火通明，母亲将被子小心翼翼地折叠好，两手用劲地勒着捆被子的绳子。
母亲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姐姐需要带的生活用品。
灯光下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母亲眼睛闪亮，透着希望，虽然还是没有微笑。
第二天，太阳已从盘古岭上升起，母亲背着，提着姐姐的用品，带着姐姐，朝盘古岭上走去。
我站在屋檐下边，看着阳光照耀下母亲的侧脸，有了笑意。
那以后的日子，每到周末，我和母亲就会站在屋外的空地，望着盘古岭，迎接姐姐的回来。
姐姐也会从她学校的图书馆借来《小溪流》《少年文艺》给我看，给我读一些文章。
母亲这时会坐在灶火旁，静静地纳着鞋底，听着我和姐姐的欢声笑语。
母亲就这样努力用双手独自撑起了这个家。
5
我念高中的时候，虽然母亲从没说过家中的艰难。
但是，我从母亲日复一日地劳作，连晚上都需要做鞋垫来维持生计，我感到了我的母亲的难。
处在青春期的我好几次想放弃，但母亲一直坚定地说，一定要完成父亲的愿望，送我上大学。
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去上大学前的那个夜晚。
母亲点燃了烧纸，升腾的青烟中，母亲流着泪，站在堂屋父亲的遗像前喃喃自语，像是告诉父亲自己完成了两人共同的愿望，儿子去读大学了。
那以后，每一次我从师大回家，在盘古岭上远远地就看到了母亲迎接我的笑脸。
6
结婚后，将母亲从盘古岭下的老屋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盘古岭的记忆渐行渐远。
前一段时间，我和姐姐、姐夫以及两个外甥一行五人经过盘古岭给爸爸上坟。
天已经暗黑，我和姐姐两人仍默默地站在父亲的坟冢前，没有说出口，但是我们心里明白，都想告诉九泉下的父亲：
母亲安好，儿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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