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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一破落户，是知青来着，他总是说一口普通话，这使他显得跟村里人格格不入，不过他见了谁都打招呼，很客气的样子，可是她老婆有羊癫疯。

每个村，都会有个中心，空阔的场院，大家晒着太阳，操着手，说东说西。她妈妈在此发作过羊癫疯，口吐白沫，昏厥在地，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想见样子很吓人。

从小学，她的衣裳就破破烂烂的，没人收拾的样子，早晨脸脏脏的，手黑成一团，有时候老师会让脏孩子出去洗好再进教室，她就去小河边拿石头凿开一块冰，洗一把脸回到教室喊“报告”，老师说“进来”，方可过关。

她还有个哥哥，也是破破烂烂，走路歪歪扭扭，并不用功读书，为人又不老实，更是受人欺负，经常在校园里见到他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跟人扭打在一起，她于是就恨恨地上前去骂她哥哥。

她越长越好看了，圆圆的脸，很红润，不胖不瘦，性格也很乖巧，努力读书。

初中，我们在距离两里的邻村上学，校门口的大墙上有八个大字，“认真紧张严肃活泼”，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要一会紧张一会又活泼，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放学后，我们结伴而行，穿过一片梨树林，还有一片坟茔，就到村里了。一路上三三俩俩，打打闹闹，摘个狗尾巴草了，偷袭别人一下，赶紧跑到前面去了。。。

我和她经常走在一起，有一次我们学着生物老师的走姿，他很高，大长腿，外八。于是争先恐后的，不管谁在前面学，后面都是捧着肚子，东倒西歪，哎吆哎吆，不行了，停，不能再笑了。

高中的时候，她在隔壁体育班，也拉着磨努力向前跑。后来没考上，被她姑姑接到四川，学了护士。

后来听说，三十多岁老姑娘找对象，又颇费了一番周折，再后来找了个对象生不出孩子，还是折腾。

他哥哥读完初中就四处游手好闲，总是听到他一些什么去哪里做事情，偷了别人东西，被打了，后来是找了个媳妇，被骗了，车也给了女方这样的传闻。

不过她爸爸现在有了退休金，跟村里刨土为生的人比起来很好了，却也不消停，上次说，要离婚，每个月给她妈妈一千五，他爸再找小的去。

每次回家，她妈妈总是走近：“ 唉呀，小慧回来了，俺玲都那么长时间也没回了，她现在电话里和俺说四川话，俺也听不懂。。。”

她说话的时候嘴一上一下我没看清，不说话的时候，嘴还在一直哆嗦，这才明白，她的嘴就是这样了，灰白稀疏的头发，刀刻般的皱纹，很愁苦的样子。“她现在老和俺说四川话，你要干啥子？她现在是个护士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是男方不能生，不是她的问题。。。”

几年前的十一，我带着朋友来到大桥上，我们说的大桥其实很小，是上疃下疃的连接处，连接外面世界的公路也在此处，早晨会有一班汽车经过。以前河里有水，夏天下过雨，清澈见底，姑娘们端个脸盆在这洗衣服，欢声笑语一片，现在干涸，很多垃圾。

老远看到她，她站在那，在等车，脸上是漠然的表情，我没找到以前熟悉的模样，以前圆润，圆脸，笑眯眯的，现在似乎都消失了，瘦了，穿了一件粉色的夹克，黑色的裤子，露出了细细的脚踝，斜挎了一个包。我想跟她攀谈，跟她聊聊初中时的生物老师，高中时的趣事，看她面无表情，终也没有开口，她跟她妈挥了挥手，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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