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年味记

“孩儿他爸，一会你到楼下摘点桔树叶，我想吃叶儿粑了。”

我的年味一直没有走出童年的嗅觉和味觉，嗅觉来自一片片沁人心脾的桔树叶，味觉经由微生物发酵而来的豆豉，两者叠加就是我念念不忘的叶儿粑。

我最美好的回忆停留在童年的年味里。那时一到除夕，母亲就会把采摘桔树叶准备制作叶儿粑的任务派给我。桔叶给了叶儿粑嗅觉的灵魂，柴火升腾的热气把叶儿独特的清香徐徐蒸进糯米粑的每一个细胞，裹卷着肉馅里的豆豉，锁住了我对童年的所有记忆，锁住母亲留给我最美好的回忆。

吃过午饭，清洗干净桔树叶，合上前几日买来的糯米面，不停揉搓，开始摸索。四十年来第一次尝试，眼前总浮现母亲将豆豉馅一一放进面团再熟练复位面团的情景，而我却有点笨手笨脚。后悔当初没有学来母亲的手艺，总是偷懒让母亲一个人忙完。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叶儿粑是生活的一种奢华和仪式，唯有春节才能一品芳香。母亲收获了一年的汗水，在最隆重的节日给儿女们准备了最隆重的仪式，这场仪式一直持续到我的大学时代，直到母亲最后的时光。那一片片桔叶，那一棵棵桔树，那一个个椭圆，让我懂得了世间最香甜的美味。

不巧家里没了豆豉，我找来些替代品，努力复制着母亲当年的味道。我一遍遍回忆着母亲的手，那手用力揉搓着一个个的面团，让它们将嘴一一张开，把豆豉馅乖乖吞进肚里，再依次合上嘴完成变身。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尽量重复着昨天的故事，终于让叶儿粑们像模像样躺进了蒸锅里。

闻着叶香扑鼻的桔叶味，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回到了幸福快乐的童年，严严实实被母亲的温暖包裹。咬一口下肚，不是那味却似那味，是回忆里的味道，是爱的味道。

“孩儿他爸，好吃吗？”

“好吃。”

“还吃吗？”

“才刚刚开始呢。”

我努力接过母亲的爱，让它一直都在，不曾离开。前几日母亲来到梦里，原来是为嘱托这爱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