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翻看手机,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再翻回去仔细看,忽然一身冷汗。
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单位发送的警情信息里,她坠楼自杀,事件概况后面是她的名字、年龄、和工作单位。
我盯住信息看了许久,不知道怎样去释放我内心的震惊。单单是出现名字的话,我可以安慰自己这也许是名字的巧合,然而信息里有关她的情况全都吻合。我甚至不敢拿起电话联系同事核对,我怕亲眼看见这个消息后还要再亲耳听闻一次这般噩耗。
我欠她一面锦旗。
两年前,我入院备产,她是妇产科的医生。
彼时,我的情况很不乐观,三十多岁,年龄偏大,过预产期十几天,没有任何发动迹象。腹中原本就发育过大的胎儿却以每天增重一两肉的趋势肆无忌惮地疯长,丝毫不理会心急如焚的母亲。
自入院后,就有各级医生找我谈话,建议剖宫产,但我受母亲当年大病手术刀口的影响,心理有些障碍,一想到要拿刀把肚子割开就会紧张地浑身冒汗、呼吸不畅。因此坚决不同意医生的建议,要求自然分娩。
于是每天都会有几个医生轮番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告知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让我签署风险告知书。每次都要在谈话结束后,在医生提供的单子上书写一次“医生已告知各种风险,本人要求顺产,后果自负”的字样,然后签上名字和日期。
写到第四天的时候,家人都着急了,全部风向标倒转发动我剖了算了,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支持我顺产。可是我偏偏很执拗,陆续联系几个当医生的熟人咨询意见,得到可以一试的建议后,我衡量自己的身体现状,自恃有多年练习瑜珈的底子,仍旧坚持自己。
之后几天,医生除了例行公事让我签署免责的告知书外,已不再理我。
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我内心反常地淡定。一个人在步梯上上下下地运动,在有栏杆的地方按照熟人的建议做着拉伸,内心深处用意念和胎宝宝无数次地沟通,终于,在过预产期将近半个月的时候,有了临产的迹象。
值班的医生知悉后,犹如得了特赦令,立即让我的家属收拾东西把我送进了产房,我也是又惊又怕,期盼已久,终于要进入正式“战场”,接受这以神圣为名义的“屠杀”。
进妇产休息室躺下,就听到了产室医生们的对话。
因为岗位的特殊性,我的耳功特别好,哪怕是身旁稍远距离的窃窃私语,我也能听得真切。
“她这种情况应该手术生产的,怎么送到咱们这儿了。”
听到一个医生的小声嘀咕,我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听着屠手的判决。没人说话,接下来是翻动纸张的声音,我无助极了,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海一片空。
似乎过了很久,翻动纸张的声音停了,我听到另一个女医生压低了声音:“她的胎儿偏大,不过本人身体指标还好,又是警察,身体素质应该不错,你去和她沟通一下,让她放松心态,一会儿我给她接生。”
住院那么多天,第一次听见有支持我的声音,那种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在这位医生的帮助下,我顺利生产。那个楼层的医生都来看我,说我创造了顺产的奇迹,当然,她们又说,我的宝宝顺利降生了,所有医生都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我当时非常小人之心地认为医生们松一口气的原因是终于不怕担责任了,唯独那个给我勇气帮我稳渡难关的医生,没有多言,只给我聊了些家常,又去忙别的事了。
我通过护士打听了接生那个女医生的名字,加在内心深处的恩人榜上。她姓马,我寻思着出院后一定要送她一面锦旗。
我与她的交际仅限于此,她的恩德则惠及我的余生。
出院后诸事繁忙,虽然常常惦念这事,却一直没有去送。至到今天看到这样的消息。
我不知道这样善良又医术高明的医生生活里究竟遭遇了什么,让她纵身一跃,远离红尘。我甚至想,如果我早一些送去锦旗,让她有了职业的荣誉感,又或者我们成了朋友,经常交流疏通情绪,会不会能避免今天的悲剧。
一切为时已晚,只剩空悲叹。
字纸堆垒的沉默世界,让我内心翻江倒海。生活里有太多的来不及,生病了,才发现健康是最重要的;分手了,才发现珍惜是最重要的;有些人错过了,才知道遗憾,却再也来不及了。
我们总以为时间会等我们,容许我们去实现愿望,弥补遗憾,殊不知“一日无常到,方知梦中人,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
很多时候,来不及与家人团聚,来不及与爱人相遇,来不及说声谢谢你,来不及与亲朋好友别离,人生的来不及,抒写着泪水与悲喜。
月亏可再盈,花谢还会开,可是人生的有些机会,失去却再难挽回。在繁忙而喧闹的世界里,我们不得不去培养自己的精神力量,以抗衡突如其来的不幸与打击,善待自己,早日实现自己头脑里清晰的想法,努力去追求内心的坦然和幸福吧。
今夜,末俗以繁华相尚,终觉冷淡处趣味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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