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昨晚和家母在微信上视频聊天，开始也不过就是同往常一般彼此说些生活的琐碎小事、细枝末节罢了。但不知怎的，说着说着便走了样，竟蓦地生出了一股生活的虚无之感。

夜里辗转难眠，一大早醒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妈妈她到底是在一天天地变老了。

时光有时候可真像个专断的独裁者，它才不会顾及你的心惊和慌乱。

隔着四四方方窄小的手机屏幕，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一道一道的，沿着肌肤的纹理像是已经刻在了她素净的脸庞上。她的眼睛里还是藏着属于她的睿智，随着岁月的流逝倒越发显得温柔起来。那天晚上我一直不敢直视这双熟悉的眼睛。

“那你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我顺着她之前的话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话一出口便顿感后悔莫及。这不过是一次轻轻松松的家常聊天，但我到底还是敏感了些，妈妈停顿了几秒，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都说母女连心，妈妈这么敏锐的一个人又怎会想不到一些别的什么呢。

妈妈的时间都去哪了。

不管我是否抗拒，是否愿意承认，无可辩驳的事实是:自我呱呱坠地以来的这些年里，她的十八年光阴几乎都给了我，给了我们这个家庭。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耻笑过她这样的生活。妈妈她是个标准的中国传统女性，在该结婚的年纪遇到了我的爸爸，在该生育的年纪给了我和弟弟生命，在该好好地相夫教子的时光里把我们这个家庭维护的美满而和谐。这样的日子纵使大体上无可挑剔，却也终究激不起我的半点兴趣，我不相信妈妈年轻时没有她轻狂的梦想和向往的生活，她是个冷静而聪明的人，却甘愿让自己的年华被这样大口大口的吞噬掉。我并非憎恶，只是深感枯燥乏味难以接受。

所以我一直妄图跳开这一切，我以为我可以避开来自她的所有馈赠从而摆脱人类代代繁衍发展的枯燥循环。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啊。

我小学时对她撒谎，她联系了老师不着痕迹地戳穿了我的谎言又不致让我感到羞愧难堪。我再没对她撒过谎。

我初中时常接连生病，每次都是她来接我回家。初涉世事多有碰壁是她一次次地扶正了我。

我高中时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是她一手拉回了我几近脱轨的人生。

我十八年里的哪一帧画面没有她的身影?我打小便不喜外出，本就在家中待的时日多，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自然也就占据了大半部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的母亲不是她，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我。也许很多人觉得我很糟糕，但我很满意。

想起上一年12月份的时候在图书馆无意中听到的一通电话，那是一个正在忙着考研的女孩在晚上打给她妈妈的。我看到她一手翻着厚厚的考研资料，一边问她妈妈现在有没有下班，在超市上班累不累，现在有没有回到家，路上冷不冷。

心尖有些酸酸的，就是这样的简单平凡，其实有什么不好呢。

四个多月前我不顾她的阻拦执意来到这个城市求学，心想离得远远的着实没什么不好。几百天的分分秒秒到底是让我通透了不少，很多东西在慢慢的改变，或可察觉，或未可知。

我坦然接受这一切。

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