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

上古时期，世间流传着九尾白狐的传说，后被记载入山海经，供世人参读。

    一尾火狐，二尾血狐，三尾妖狐，四尾魔狐，五尾灵狐……九尾天狐，而你，是哪一种？

  “阿桑，如果轮回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再回到你身边！”我眼见你从我面前的断崖坠落，却无能为力，我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哭喊，指甲扣进手心，疼吗？可哪有心疼，就像生生的从心口剜去一块肉。“阿绫，我来陪你”，话未尽，身已下，纵身跳下。

  “快醒醒，阿桑，阿桑。”我睁开眼，见阿绫伏在身畔唤我。

  果然，又是一场梦。

  好在，又是一场梦。

  1

我叫阿桑，家住在这远离京城的桑城。

我家里有不少藏书，是父亲的。我自幼便不喜欢读那些诗经，周礼，那么多书中，我独爱山海经。山海经里记载了上古流传下来的故事，大多是神话传说，但我觉得那些故事里是远离俗世的高雅。

    我出生便克死了母亲，十四岁时，父亲也因为一次意外离开了我。算命的人说我命犯天煞，注定活不过二十一岁，身边亲近的人都会因我死去，大概是我上辈子犯了什么大错，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除非遇上贵人，解开我这硬命。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希望我沾些桑城的活气，便为我取名叫阿桑。

    父亲离开以后，我便独自一人居住，日日上山砍柴打猎，倒也平安清闲。

    桑城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这里的气候湿润，适合草木的生长。农户们都靠桑植为生。

    桑城的父老乡亲都知道我家的故事，虽然不敢与我有交集，但待我也不薄。日子就该这么平淡的过着。桑城里的小伙子们不敢同我玩，他们怕死。姑娘们十五便可出嫁，小伙们十六方能娶亲，如今我已是二十了。可是你看，连个说媒的人都没有。也是，他们哪是不肯，他们分明不敢。连城里同来堂那家掌柜的小儿子有腿病都有了媳妇。我明白自己还是独自一身的好，只有这样才不会因为命硬而像伤害父亲母亲一样去伤害无辜的人了。

  可是那日我偏偏遇见了阿绫，也许一切都冥冥自有天意。

我待阿绫如同亲生妹妹般照料，虽然害怕她会因为我的硬命受伤，但我真的渴望这种亲情，这种他人的陪伴。

2

我叫阿绫，我本没有名字。

    我是一只白狐，在这桑城里修炼了几百年。

    第一个一百年，我得了灵力；第二个一百年，我修成了人形，第三个一百年，我有了人的感情……

    那年我外出觅食，不小心落入猎人的捕兽夹中，谁会愿意救一只狐狸，我散尽几乎两百年的功力，化作人形，待他人相救。

    是阿桑救了我，把我救活。

    我没有名字，但阿桑说我重伤醒的那日门外云雁飞过，双丝云雁绫，阿桑告诉我以后他就叫我阿绫。 

知恩图报，那日我落入捕兽陷阱中，来来往往的人，只有阿桑一个救了我。我要留在他身边，报答他。

姥姥曾说。人妖不可相处，因为要走的路不同。所以多年以来我的家族都藏匿于深山老林中潜心修炼。可是姥姥也说，知遇之恩，难以为报。

  在桑城以人形养伤的日子里，我从外人口中我得了阿桑的故事，还有算命的所说那不过二十一的预言。

    他们说阿桑命犯天煞，因此身边没有父母亲人，这些江湖术士的预言真真假假，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我为阿桑的身世所动容，我想帮帮他，以报救命之恩。

3

阿绫爱穿白衣，长的很清秀，行走在山林间好像一朵白云。

可自从那日我在树林里看见阿绫为救我同那猛虎周旋而现出真身后，我以为自己的眼花了，分明一袭白衣的阿绫还在眼前，怎就忽然的成了一只白狐。我心头一颤，昏厥了过去。

醒来以后，阿绫伏在我的床畔，而我不再和她说话，是恐惧，是害怕，是失望，百感交集，我也说不清楚。一只妖。

山海经里有对狐狸修炼成人的记述，可那是上古时期的神话，我不愿去相信。可我知道眼之所见并非梦境，那日我竟是救了一只狐狸，我日日夜夜爱护的小妹，竟是一只修炼成人的白狐。

心结难解。

4

那日为救阿桑我现出了自己的真身，阿桑是被吓得不轻，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以后不再和我说话。

阿桑应该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他爱护的小妹竟是一只狐妖。

  上古便流传着九尾白狐的故事，说那苏妲己乃是九尾白狐化作迷惑纣王，周才有隙可乘一句灭了商。阿桑爱看山海经，里面那些狐妖作乱人间的故事被人们编的那样惨烈，他还时常讲与我听。此刻他该有多失望，多害怕。

  可是我没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害人，我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体验一遭人间的日子，粗布淡茶，以报他当日的救命之恩。、

我向他解释，他也听着，从他的表情里我看不出任何波澜。

也是，有没有波澜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等阿桑过了21岁，我便可离开。

消失这么久，姥姥也该担心坏了。

   

5

阿绫没有即刻就走，她坐在床边慢慢向我解释，娓娓道来。

阿绫说她是一只

白狐，在这桑城里修炼了很多年，那日她被困于捕兽夹下，散尽200年功力维持人形等别人相救，我救了她。她要报恩，所以留下。她说她不想害人，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体验一遭人间的日子，粗布淡茶，以报他当日的救命之恩。她说她会离开，在我满21岁的那天离开。

算命的说我注定活不过21岁，阿绫是想陪我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吗？

报恩报恩，我选择相信她。

6

渐渐地，阿桑愿意和我说话了，可有了嫌隙，不似从前。也可能是因为我快要离开了。

还有七天阿桑就21了。我想守护他到21岁，那算命的所言被破，也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这几夜我夜夜留心，守在他身边。

  第一次我发现他好像睡得不是那么安稳，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应是与梦魇纠缠。顾不得上次与猛虎相斗还未痊愈的伤，我入了阿桑的梦。果然，他在梦里被人追杀。我以一命救了阿桑。

那算命的说的果然不假，这似梦非梦的梦里置人于死地，唯有以命换命，方能救阿桑脱险。否则即使阿桑死不了，也会被梦魇缠着而不能苏醒。

  那几夜夜夜如此，我感觉自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7

  “阿桑，如果轮回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再回到你身边！”我眼见你从我面前的断崖坠落，却无能为力，我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哭喊，指甲扣进手心，疼吗？可哪有心疼，就像生生的从心口剜去一块肉。

  “快醒醒，阿桑，阿桑。”我睁开眼，见阿绫伏在身畔唤我。

  果然，又是一场梦。

  好在，又是一场梦。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我日日梦里都有阿绫，她总是在我即将遭遇险恶之时挺身而出，以命相救，坠崖，落水，被刺，每一次，阿绫都会在梦里为救我而死。

  我每次从梦中惊醒，睁眼都能看见阿绫，还好一切都是梦。自己没有死，阿绫也没有死。

8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大概还剩下两条命，只要能护阿桑周全，就算不能安然回去，那又如何，我这条命是他救得，现在为救他还给他也尚未不可。

但愿过了今日，我能解了这硬命。

从头再来。深山老林里的几百年过的倒也算快。

9

又是一夜追逐，又是见阿绫为救我肠断。

好在我能睁开眼睛，说明一切都是梦。今天我已经21岁了，看见那算命的说的并不准。我睁开眼，却不见平日里一袭素衣的阿绫，地上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眼里有泪水似的亮晶晶的东西在打转。

我起身到院子里，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影下来，很舒服。我找遍院子里都没见着阿绫。

忽然想起那只小狐狸，那，那便是阿绫了吧。

转身回房间去找，那小狐狸已不见了身影，只剩下桌面上一封信。

10

阿桑，我走了，谢谢你当初救了我。我是一只修炼成人型的白狐，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隐居在这桑城的深山里潜心修炼。但他们并不像山海经里所说那样恶毒狠辣，他们不像苏妲己那样残害他人，肉林酒池。你在梦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会要了你的命的，我用自已的那么多条命救了你，如今还剩一条我得以保全身体，今晚过后，我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狸，便不能和你说话，给你做伴了。我要回到我的家族里，潜心修炼。

如此一来，各自安好。

11

阿绫，阿绫，走了，不告而别，在我21岁生辰这天。

原来你不是因为报恩完了才要离开，你是因为就我耗尽了一身修行，才要离开。

那么这样，你就是那算命的口中所说：“我命里的贵人”吗？

    山海经里说：“一尾火狐，二尾血狐，三尾妖狐，四尾魔狐，五尾灵狐……九尾天狐”，那么，阿绫。你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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