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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 Z的救赎-第六天、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写作修改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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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 Z的救赎-第八天 (写作修改状态)
第八天
文 | 喵咛先森
图 | 喵咛先森
警车七拐八绕的从横穿整个街坊的土路上驶过,静静的卷起车后面的尘土,夏天的午后的空气热得聒噪。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冲着咣咣作响的铁门大声喊着:“别敲了,大中午的没瞅着都睡觉着呢么?”外面的警察显然也显得越来越不耐烦。终于屋里走出一个挂着花格子围裙的面色苍白的女人,边默默的往外走边在围裙上擦两下手。
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女人显然被门外两个阳光下巨大的身影吓到了,双腿略微一软。过了好久,才从略微张开的嘴里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有什么事儿么?”显然,她知道警察过来的目的,缓缓地,女人略微抬起头,祈求的目光在两个警察的脸上左右张望。“他现在怎么了?”吱扭的屋门声从背后传来,“谁啊,大中午没事干在这敲门。”老太太边拖拉着拖鞋,边往外走。
“呦,警察同志。”老太太走到女人旁边把女人挤到门洞上,“有啥事要不咱进屋再说,大热的天儿。辛苦您二位了,我是孩子他奶奶,有啥事跟我说就行了。”右边那个稍显稚嫩的警察显然不觉得站在太阳地里是个什么好主意,细碎的汗珠在鼻尖慢慢积攒,他偷偷向左边那位警察瞟了一眼,年长的那位头发已经有点花白了,摆摆手,摘下帽子递给右边的那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伸手从包中取出几张照片。“你们看一下这是里面有没有你们家的孩子。”
声称是孩子奶奶的老太太劈手抢过了照片,依靠着门洞的女人丝毫也看不到一点。“这东西,白养了他十几年,刚出生的时候就说了,这玩意能活成?还不信。行,你们养啊。倒是养的好。”把照片向女人脸边一扬,随手丢在了地上,从两个警察中间穿过去,扬着头头也不回的往胡同口走去。
终于看到了照片的女人,整张脸都是颤抖的,嘴唇憋的发白,不多的头发扑簌簌的抖着,慢慢的从门洞上滑落在地上,像极了飘动的麻袋片,她跪下来,盯着地上几张照片中只有脸被冲洗干净,浑身被泥浆涂抹的像是木乃伊一样的那个东西,心里一阵绞痛又一阵恶心。女人木呆呆的眼睛不知道该望向哪边,眼睛茫然的像是蒙着一层黄色的薄雾。年轻的小警察弯下腰开始从地上拾其他的照片,女人才像是回过了神似的,慌忙伸出手去,拾起落在脚边的几张,倚着墙慢慢站起来,将左手中的照片递向年轻警察,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那张依旧捂在围裙上。“确定是你家孩子是吧?”在小警察接女人递过来的照片的时候,年长的警察指着那张黄河滩上发现的小孩尸体的照片,又问了一遍。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嗯。是我儿子。”“刚才掉到水里的那张我们就不要了,你留下来吧。”老警察说。“这两天可能有些手续,你们看一定要过去处理一下。”女人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老警察顿了顿,“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情况就到派出所找我们。”女人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小警察都已经准备迈步子的时候被一只手使劲的拽了一下。“他是去了哪?”女人默默地问。这时候人们大多睡过了午觉,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又开始聚集在胡同口那棵大杨树底下,也有学生不时从旁边走过。“我就说这玩意就不应该叫他活,活下来也是遭罪,活下来也是祸害,丧门星。”老太太大声嚷嚷着。
“你儿子去了黄河边上。你知道他为什么去那儿么?”老警察又转过头来。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很少见到能在这么短时间走二三十公里到黄河边的,小警察暗暗觉得有些奇异,但依旧认真绷着脸。女人无奈的摇摇头。“他痛苦吗?”我很痛苦,妈妈,泥水闷得我难受,我想喘气,但是我必须憋住气。老警察略微低头看了一眼鞋尖,但很快回答说:“我曾经亲眼目睹过有人在泥滩上玩陷下去,是一瞬间的事,你儿子应该也是去玩儿不注意出的意外。”老警察安慰说。女人也许更明白儿子一点,也许单纯只是谁都不愿意信。微微咧了咧嘴角,像是在笑。又低头看向了自己儿子这一辈子里出满月之后唯一的一张照片,她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儿子的脸,有三分像他的爸爸,也有一点像他的爷爷,但是更像她自己一点。
栋口老太太见来往人越来越多,愈发的起劲。“还有那个破鞋,克了我儿子克我孙子。”杨树下那扇黑亮的大铁门打开了,深蓝色的校服裙子蹦蹦哒哒的跳出来,女孩边略微回转身子边冲门里面招招手。正被骂骂咧咧的老太太的声音逮了个正着,好像是谁又犯错被家长骂了?一圈老头老太太围得胡同口水泄不通,互相念念有词,对着胡同里面指指点点。
“谢谢你们了啊,我就不送你们了。你看我们家也挺乱的,实在难为你们了。手续什么的我这两天去派出所”,老警察略微欠了欠身子,从年轻警察手里接过帽子。胡同口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老头摇着蒲扇,拿着水杯,逛荡着肥大的背心儿去找别的阴凉地儿。老太太们也阴沉着声儿安慰着两年前开始守寡、三个月前死了儿子、刚刚又死了孙子的老太太,慢慢的也散开了。
到学校伽雪才知道刚刚并不是谁家小孩犯了什么小事那么简单。
“郑臻是你们胡同的吧?”
“是吧,咋啦?”
“他死了。”
“啊?”伽雪想起刚才路过胡同口时的那阵势。
“听说是淹死的。”
“我咋听说是被车撞死的。”峰岚和另一个男生为了这个争吵了起来。
“听他们班同学说他喜欢你啊。”
“别瞎说,我们又不一起玩儿。怎么可能。”
“是真的啊。”
“可笑。”
“你不怕他晚上来找你啊!”旁边一个男生顺势扮着鬼脸起哄,发出“额欧欧”的声音。
“不怕。非要这么说一个死去的同学吗?再聊这个就没意思了啊。”伽雪将头埋手臂中,不再理睬这些。
旁边那个个子不算高的女生也终于安静下来。
半年后女人便不再在那里住了。“真是丧门神一个,克死了我一家子人。竟然还有人再娶这么一个寡妇!”从此胡同口多了这么一个每天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女人走的时候几乎谁都不知道,听说是回安徽老家了?这谁知道呢?听说后来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她一个人回来帮忙料理过后事,这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前两年她也刚刚去世了,好像是一直身体就不大好,难怪一直就感觉她病病殃殃的。那片平房破破烂烂的平房也早就拆掉了,老太太一直到死都一个人住在那里,他的大儿子和大女儿自始至终没有去看过她,似乎只是在葬礼上露了个脸。邻里邻居都说真是报应。
从卧室向窗外望去,伽雪可以看到正对着的那家客厅的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中,一个小孩子在地毯上跑着,转啊转。从阳台窗子后伸出两只手一把抱住了他,之后一个中年男子走到阳台,肩上坐着那个小孩,孩子的妈妈跟着走过来,站在孩子爸爸的旁边。那个女子手中似乎拿着一个类似锅铲的东西,围着大熊图案的围裙,菜不会糊掉吗,伽雪想着笑了。女子用锅铲对着星空比划了一下,拍了拍坐在男子肩上小男孩的小手,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还在做饭似的的急匆匆跑开了。
多温馨的一家啊。伽雪想着,接着将窗帘拉上。
今天是伽雪25岁生日了,原本一周前就计划和几个闺蜜出去庆祝一番,但从早上开始头就昏沉沉的难受,挨到下午下班,才又挨个打了电话过去,那下次再见。年龄像是正在拔节的竹子疯长,伽雪倒是情愿不再过这个生日,或者有魔法多好,生日可以照过,但是年岁是永远不变的。可最多就是想想罢了。
伽雪摸摸依旧有点难受的脑门,热,冒着汗,可能是有点发烧了。他们是多会儿搬进来的呢,感觉昨天拉窗帘时看对面还是黑漆漆的吧。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伽雪看着窗帘缝中看到的那扇亮着灯的窗子愣了一下。楼下的枯树在路灯透出的一点光中看上去极为诡异,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伽雪再没有多想,可以说又多了一个算是邻居的住户吧,那一丝丝心中不安的阴影也逐渐散去了。
就着床头灯伽雪拿起前几天就一直在看的一部小说,她是因为喜欢这本书的封面而买的这本书:更偏一些红色的橘红色腰封上用黑白灰的圆形和三角摆布出一副抽象的小画,遮盖着下面封面的大半,下面的封面是米白色的,可以看到同样的橘红色的字写着Trésor d’Amour,非常好看,拿掉腰封放到一边,封面上的小画更是漂亮。
作者真是司汤达的专家,书中到处都是关于他的引注,伽雪看得却饶有兴致,不时轻轻皱一下眉头,拿起一边的便签纸粘在书页上。
大约到了十一点的时候,伽雪卧室的灯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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