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跟着“花帅”大部队去平阳坡南街夜行。
很敬佩那些去一个地方,事先会做攻略的人。他们计划周密、思路清晰,已知未知一目了然,以最高的效率达到最佳的游览效果。而我作为一个散淡的人,总有理由掩饰自己的懒惰:每个人对于世界的认识,都不过是盲人摸象;在为数不多的自己可以拥有自己的感觉的事情,为什么不运用到极致呢?所以,何不保持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以初见的姿态,去细细体察自己对于这个地方的最初感觉呢?来吧……
两辆旅游大巴,驶过了大雨,驶进了黄昏。夏末秋初,小雨,极好。
一行人先去吃饭的地方,某一条街上的“山里人家”。雨中安安静静的昆阳镇,似乎有一种魔力,时间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节奏。路旁五六层的楼房,在傍晚的天光和昏黄路灯里,在潇潇雨声中静默地立着。它们比行道树高不了太多,于是给我们留出了大片的空间,极目望去,灰蒙蒙的,看不了多远,但又觉极辽阔。目光收回来,落在了洗得有些清亮的绿叶上,心中的烦闷竟然去掉了一些。
饭后,走700米左右便到了通福门,这是坡南街的起点。这700米的路上,有极简风格的政府大院,也有临街的红色斗大字体滚动的平阳县民间纠纷调解处。走着走着,路渐渐有了坡度,让人感觉很像一座山城,有点出乎意料,有山有水有海,温州地形特点大概在这里体现得比较全面吧。远远望去,左手边是一片依山而建的房子,高低错落。有一幢带点教堂的哥特式风格的建筑,门前的路还没修好,不知作何用。再过去一点,灯光璀璨,带点繁华味道,原来是三号仓库的分店。
通福门,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一道城门。大队伍阻滞在这里。与所有的老城门一样,坚固、拙朴、牢牢地把时光锚定。在光怪陆离的时代洪流里,看着它,人们的心神安定下来,眼神也不再飘忽、茫然。但是它并不固步自封,与周围的一切,融合共生,随时光常绿常新。看,它身上横生的一簇绿枝蓬勃生春。
通福门短暂的拥堵之后,人们便陆续进入坡南街,慢慢徜徉开去。各自用脚步去丈量,用目光去摩挲,用心灵去感受。老街的种种也落进每一个人的心里,激起或多或少的涟漪。
此时天色渐暗,路旁的三层楼房里也映出了灯光,这分明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灯光。从那上下两排的,木头做的窗框里,乳白色的灯光透出来。这灯光就像是触屏笔,激活了你脑海深处的缩略图,所有的记忆碎片纷纷组合,拼凑成一幅幅生命最初的画卷。
放晚学回家的你远远地瞧见,心里便是欣喜,灯光下会有温暖的问候、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会有温暖的被窝。进得家来,厨房里水汽氤氲,母亲的身影在水汽里晃动,一盘又一盘的菜肴被端上桌,虽家常,仍是你辘辘饥肠的最好的抚慰。偶有撒娇式的抱怨寡淡的味道,却因有兄弟姐妹的竞争,突然间就变得美味起来。席间,会有小孩们叽叽喳喳的絮语,更有父母的耳提面命,就着饭菜,也变作营养,滋养着肉体的同时,也在滋养心灵。
灯光下还有知己好友的无拘无束的叙谈,谈的亦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直到夜深也不舍离去。一切背景淡化而去,只有这一束灯,像重重殿宇,像神秘的花园,更像精美的梦,我们就像是一只只扑火的飞蛾一般,挤在灯光下,或侃侃而谈而显风度,或高谈阔论而霸气侧漏,直至手舞之足蹈之。那种深深的联结,让我们着迷,那是我们挣脱开父母,构建自己人生的全新境界……
那些被我们慢慢推开的父母,关键时刻又适时伸手托我们一把的父母,如今又去了哪里?他们就坐在这小河边,亭子里,享受着奋斗后的宁静。他们似乎与这环境融合成一体,留守在这小桥流水边。因为有他们在,所以还会有充满童年回忆的冷饮店在,还会有前店后屋的水果店,会有喷香的炸麻球香飘十里;因为有他们在,所以旧时光不散,这条老街因为有他们还是充满了生机。他们的存在让我们知道,在时代奔涌的潮流里,总是会有一些恒定的东西,让我们有笃定的信心,去尝试去拼搏。在这初秋黄昏时节,蒙蒙细雨里,那些聊天的絮语,就像这条长长的流水,滋润着两岸,可惜的是,他们的身边少了些绕膝的儿郎。也有一些父母他们奋斗一生,歇息下来,身体开始起来反抗,他们默默地承受命运的安排,选择默默地与病魔作斗争,不想惊动他们倾尽所有抚育、支持的孩子……
在这条短短的老街上,却仿佛走完了长长的一生。留下了深深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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