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我是一只
滞留城里多年的流浪狗
每一次难忍旧念 倦意回乡
只要嗅着小时候母亲的乳香
追寻小溪流飘散的童子尿味
再黑暗的夜晚
再崎岖曲折的山路
也不会迷失了方向
回乡
村头香气四溢的榨油坊
已变成油烟呛鼻的汽修厂
村尾四季清澈的小水滘
也不知道何时嫁到了他乡
邻家双乳对称高耸的姑娘
去年已是一副衰老干瘪的模样
祠堂边的梧桐叶还没掉光
听说后山上的墓地
今年 又添了几座
奠旗飘飘的新坟
回乡
无雨的午后
我俯下头颅
亲吻这片日渐荒芜的土地
渴得快要断肠的断肠草
哀求着爬到我的血管里
一边拼命啜饮
一边嘤嘤哭泣
秋老虎暴烈的日头
灼痛我脱毛的肌肤
火焰 在我的脊背上
点燃枯死的黑枝
几只不知名的鸟儿
躲在藤蔓缠生的树叶下
不鸣不叫 陪我怀念
愈发瘦弱的炊烟
以及脱壳皲裂的种子
但它们说 不忍陪我想象
我日渐枯槁的躯体
将如何在千里之外的街巷里
被霓虹灯下的月光
一点一点 一年一年
摊在灯红酒绿里烘干
最后 枯萎成泥
2017.国庆夜
回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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