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乞骸骨后第一个念头便是回乡,回乡看看老亲古邻,回乡看看儿时童伴,回乡看看记忆中的山水。
马车一路前进,不禁让我想起中举时的场景,十七岁的我意气风发,心存壮志,在众乡人的目送下离开故土,远赴京城。
初入官场,年少轻狂,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未遇到发现自己的伯乐。心里总隐隐有着一股豪情,想要做出惊天动地,名垂青史的政绩。可摸爬滚打后才知,官场岂如想像般容易?于是开始渐敛锋芒,随波起伏。好在为官数十载,我虽迎合世人,但也做到了为民谋利,再回故土也对得起父母以及乡人的期望。
车行至幼时嬉戏的河边,依然还有几个小童在重复当年的游戏。看着蜿蜒的河水,我想起了波澜壮阔的黄河,想起了吟着“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年轻人李白。李白小友与我算忘年之交。甚至有时觉得他就是少年时的自己。我能读懂他的侠义豪情,能读懂他的浪漫绮丽,也读的懂他的不合时宜。
长安虽不比江南烟柳繁华,温柔富贵却也自成风骨。初见李白小友是在长安城内的一家胡姬酒肆,二人痛饮数杯,一见如故。我爱极了他笔下那俊朗清冷的蜀中,忍不住的想请他饮酒,酒至酣处,竟发现忘带了钱袋。李白小友笑着道让我下回请。怎可!人生从不在明天,没想到腰间的印章还有些用处,随手一耍与那小二道:“可抵酒钱?”李白阻止,我笑道:“我二人不值得吗?”他笑而不语。那是我这一生喝的最痛快的一场。
车还在小路上前行,走过这个山头就到家了。我这一辈子走过无数次悬崖峭壁,却没有一次如此的心神难安。
没有哪一朝的女人像本朝这样不安分。武后乱政,韦后谋反,太平叛乱,立朝之初便埋下了诸多隐患。能在一次次在波澜诡谲的宫廷政变里全身而退,我都佩服自己的运气。为官之道在于中庸,不偏不倚,过犹不及,如此才能长存。李白小友便不明白这一点,或者是不屑于此,所以他终归不属于长安。
转过山头,村子似乎依旧。我忍不住下车走走。一样的麦子,一样的大树。我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沿着小路慢慢往家里走,想看清每个人的容貌,想找出儿时的玩伴,竟有些无迹可寻。村里的人大多热情好客,看我远远走过来,有几人主动上前打招呼,笑着问我从何处来?我告诉他们来处,却不告知我是谁。我要在这住下,早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寒来暑往,我终于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回来了。可同样的人,同样的地点,做着同样的事,也回不到从前。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我们终归会回到这片土地里。我变成树,你变成花,他变成草,依旧在这,依旧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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