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学而时习之”,太太问我下一篇讲什么,我回答讲“有朋自远方来”。太太一听直摇头:“这句话谁都明白,还用你来讲?”,我反问道:“汝真知之乎?知之为知之 不知为不知...”没等我话说完,太太照着我屁股就是一巴掌,要我好好说话。我只好用适合“中人以下”的方式启发道:“能从大家都知道的东西里挖掘出来有新意的东西,这就是学问啊!”。大话一出,太太将信将疑,悻悻而去。讲出多少新意不敢说,先堵住了她的嘴再说,这世界暂时清静了。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
“有朋友从大老远跑过来看我,我好高兴呀”,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还有啥好说的呢?!
中国的读书人一直认为人生有三大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子,也推出了他的人生三大乐事:“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人不知而不愠”。由此可以看出,孔子也把他乡遇故知当成人生之乐事,也是很在乎朋友情谊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论语中表达“朋友”的意思时,孔子一般都用“友”这个字,唯独在这里单独用了个“朋”字。这是为什么呢?有意思,值得我们好好琢磨琢磨。还有,他的这个引以为自豪的朋友到底是谁?这个千古悬案一直没人关注,更没人去探究。我认为,弄懂这两点很重要,否则的话,就很难理解,不就来了个朋友嘛,怎么会让孔子这么高兴,甚至引申为人生的一大快事?!
为此,我这里不得不咬文嚼字一下,讲一下“朋”与“友”的不同。
朋,甲骨文像两串玉串系在同一根绳子上,形成更大的一挂玉串。古代货币单位,以五贝为一系,两系为一朋。由此可知,朋就是两串玉或贝,这两串玉贝彼此独立、价值等同、地位一致。后来人们由此进一步引申和演绎,把社会地位相似、价值观一致的人也称为“朋”。由此可知,“朋”,是品行优良且志趣相投的结交者,褒义;更倾向于精神层面的互动而超出功利性、目的性的君子之交。
再来看“友”字。“友”字,也是象形文字,取象于双手紧握在一起。双手紧握,关系密切,同心协力,目标一致,故为“友”。但也正因为双手紧握,故力不可持久。因此,“友”,意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为了某个共同的目标,而形成的一种联盟,是具有目的性和时效性的,可以是临时结交的相互支持者,中性。比如同门之下为学友,同屋之下为室友,同行之下为驴友,同宴而饮为酒友,刘邦项羽起兵抗秦时是友军,灭秦后则是你死我活的楚汉相争。因缘而聚,因缘而散,因缘而交,因缘而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久不变的利益,天变、道变、时变,境变、人变、心变,也就没有永远不变的朋友,就是这个意思。
说到朋友,我倒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事情。有一次,我国内的一个很要好的哥们突然给我联系,说他的一个朋友要带全家来新西兰旅游,要我好好招待一下。朋友的朋友,虽然素昧平生,毕竟也是来自万里之遥的故乡,自然不敢怠慢。但饭店相见时却甚是无趣。双方话不投机,连敷衍的话都没多少,这位朋友的父母不知为什么,态度甚是倨傲,而他的小儿子则总是大吵大闹,要这要那。一场饭局,度时如日,无聊至极。虽互加了微信好友,但饭前饭后,也没个感谢问候,饭后大家一哄而散,从此形同路人。相见虽不堪至此,但如有再见之时,总该还是朋友吧?
因此,为“友”易得,而为“朋”则不然。为“朋”,那是心有灵犀的默契,那是拈花一笑的通透,那是心潮澎湃的激荡,那是高山流水的契合,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记得二十年多前我还在开封工作的时候,正是个人事业顺风顺水的时候,但我却对已渐趋发展的社会乱象和社会不公而心生忧虑和茫然。在游汴梁的禹王台时,曾作过一首五言律诗,“鼓吹台上走,犹有摔琴声!慷慨三贤祠,悲歌烈士陵。回头泣鬼事,转眼空灵风。可有一知己,无言夜听松”。其实也是表达了自己孤独寂寞、知音难觅的意思。
我作为一个平头百姓,知音尚且难觅,孔子作为一代宗师,要找出个知己来,谈何容易!因为混到大师级别的孔子,他的知己,至少要符合三个条件:一是要能和他老人家江湖地位和影响力平起平坐的主,二是要是和他老人家一样自成一家的宗师,其三还要彼此之间互相理解彼此相互欣赏。这样下来,那会是谁呢?
在孔子生活的时代,有名有地位有影响力的人,还真的不多,屈指可数。
首先想到的会是老子。老子江湖地位名气都在当时的孔子之上,孔子充其量算是个晚辈的青年才俊,只有晚辈去拜谒前辈的礼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子,决不会屁颠屁颠儿来找孔子玩。
子产也是孔子时代有名的国际风云人物。论语中也记载有孔子对子产执政的赞美之词。但子产的年龄足可作为孔子的父辈,且孔子与子产共世时也不过一二十多岁,站还没站稳呢(三十而立)。贵为郑国宰相,名望如日中天且政务繁忙的子产,也不可能大老远来看一个小屁孩吧。
与孔子同时期的另一个大腕,还有个叫左丘明的人,就是传说作了《左氏春秋》和《国语》的主。左丘明比孔子年长些,也是当时极力主张儒家思想治国的大腕人物。左丘明任鲁国的左史官,是一个能影响鲁国国君决策的人物。史载左丘明曾为孔子担任鲁国的大司寇立下汗马功劳。他与孔子观念相同价值观一至,在对人对事上有很多共同之处。论语中也记载了孔子的一段话,说“左丘明讨厌那些外表恭敬能说会道的人,我孔丘也跟他一样”,孔子这里把自己往左丘明身上靠,可见那个时候,左丘明比孔子影响力更大,还更牛逼些。左丘明不但对孔子有知遇之恩,两人还曾共事过,一起配合编撰史书经传。《孔子家语·观周》载:“孔子将欲编修《春秋》,曾与左丘明一起乘车入周,在周天子的国家图书馆“观书于周史。归而修《春秋》之经,丘明为之传,其为表里”。两人在图书馆一起观书读史,夜以继日,互相交流切磋,回来后一人修经,一人作传,相互配合,珠联璧合。此非知己,夫复何人?!
由此看来,左丘明才是孔子人生中的贵人和知己的不二人选。孔子这里的“朋”,非左丘明莫属!
孔子当了三年的大司寇,官场失意,铩羽而归,没脸再在鲁国呆了,带着弟子们灰溜溜的跑路了,说是去周游列国。结果四处碰壁,处处不招人待见,狼狈至极。他混的有多惨?告诉你吧,连城门的看更老头骂他惶惶若丧家之犬,他不但不生气,还“然也然也”,视为半个知己,连个挑担的老农路过身旁唱歌讥讽他,他都象“他乡遇故知”似的要下车去聊聊,那老头也知道象他们这样处事圆滑世故的隐者,辩论起来肯定不是孔子的对手,唱完歌后拔腿就跑,以免自取其辱。由此可见,孔子周游列国的日子,实在是苦逼窝囊透了。正当他心灰意冷,狼狈不堪的时候,左丘明来了!来的正是时候!想那孔子,虽为一代宗师,却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就好比天下第一剑客,绝世武功,却没有展示的机会。就在“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彷徨迷茫之际,贵人左丘明登台亮相,于是乎上演了一出意气风发、华山论剑的好戏,一扫多年颠沛流离、到处碰壁的抑郁之气。以至于多年以后,每每想起此事,孔子都念念不忘“有这么大的腕儿大老远跑来看我,人生有此知己,夫复何求!
有诗为证:情到深处人孤独,人居高处不胜寒。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孤不孤?孤哉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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