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路边小区室外阳台上一株树开了花,说是一株,很恰当,因为她在这高台之上,孤零零的立在墙角,半米高,聚拢着,尚不能称之为一棵树。同行人问,知道那是什么花吗,远远的瞄了一眼,答曰梨花,同行笑说,看来不是真的农家孩子,是苹果花,虽然认同或是自己近视没有看清,我心中却是愠恼,心中反驳,我,我,还不认识苹果花,是我看的不真切,又或许,又或许,我忘记了他们。
已是四月,满目杨柳吐新绿,世间的树,吾以为柳树最得风姿,静有静的美,微风一来,更得神韵,或狂风大作,却也只能略略消减她的姿色,她柔,却不惧狂风,狂风又耐她何。秋冬疏剪,初春始发,浅绿黄丫,炎夏更是丰满妖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在古诗中,她也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这株在城市不常见得的苹果树,缺少风姿,亦谈不上什么风采,却引得我旧日时光翻滚,倾诉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不晓得为甚,记忆依旧那么遥远,虽每年春季郊游夏日摘果,也常见得,虽是喜爱,却不是往日的亲切,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家的,更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一片苹果园。自己思念的,是那片土地上曾经的他们。
初春,先是粉红的花骨朵,偷偷的钻出来,带着羞涩与新奇,一夜开成浅粉雪白的苹果花,却不与群芳争艳,不浓烈,不抢夺,与叶同生,花叶相间,但却也不落后,悠然自得的开,又悄悄隐藏,只要的一小段春光,幸得几丝春雨,就退下了,似乎是说,精彩还在后面。
村里的果园很大很大,一条一二里的南北小路贯穿,果园分列东西两边,家里果园在最南边,每次去走好久的路,穿越花海,最多一天往返十几次,却也从不觉得厌烦。整园的花海芬芳,无端喜悦。
一天天,花谢了,慢慢的,青青的豆大的果子布满了树干树梢,一小簇一小簇的,看得让人欣喜。这时,父母经常会无端起争执,母亲说,得剪得,把多余的剪得,你瞧,人家去年收成好,多半是因为把多余的果子剪得,只留的能供养的,才能长大长好。而这时,父亲多是不同意,剪什么剪,都留着,风吹雨打的掉一部分,差不多了。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家里的都是好的,要珍惜爱惜还来不及,没有无端不要的,譬如他养的我和弟弟,他养的鸡猫猪狗,譬如他的瓜果菜蔬,都是好的,都是好的,在他眼里都是好的,怎能无端去得剪掉。母亲却是能看清现实的人,虽不识字,却懂得些种庄稼的门道,而且比父亲理智的多。争执不是一天两天,大概这个季节每次去果园都得争执,我只记得争执,争执的结果竟然全然忘记,到底每年剪没剪,或许没剪,要不怎么园门口那几棵挂的果子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奇怪的是,园子后面的那十几棵结的果子长大又大又漂亮。又或许今年剪明年剪没剪,不是我操心的事情。
我操心的事情,多半是对着满园一天天长大的果子流口水。每年如此,从没有够。有枣那么大了,不能吃,苦;有杏那么大了,不能吃,涩;到了割麦时候,就有小娃娃的拳头般大小了,有点麻,有点酸涩,但苹果味已经很浓烈了,可吃可不吃,这时候每个苹果得时刻提防着我垂涎三尺的心,我提防着父母忽然射过来的利剑般的目光和震天响的吼叫。“又糟蹋他们,又糟蹋他们,熟了还不让你吃,没熟呢,没熟呢”。“你也尝尝,有苹果味”。把剩下的半个连核一下塞进母亲嘴里,麻的她皱着眉头,“还真有点苹果味了。就是有点麻。别再糟蹋了,别再糟蹋了。”我当然不舍也不敢再偷摘偷吃,只得慢慢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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