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8:18,咖啡馆公共座位,靠窗第四排沙发。
突然脑子里蹦出一句诗来:
“所思在远道”
认识老铎一年半,现在异地两个月零五天。
我在太原的咖啡馆里啃我的会计实务时,老铎在西安刚刚挤地铁下班回到住处。最近一段时间我陷入一种不动声色的思念当中,那是一种相当恐怖的感觉,因为它无孔不入,走路在想,一日三餐都在想,不论是在做什么,原本和他毫无关联的事情,经过我的脑子总会蔓生出与他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刻我才顿悟,哪里是什么脑补出来了关联,而是当把他视为生活的一部分起,自此一切便都与他有关。
我很少做梦,要么一觉睡到天亮,要么大梦一场,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十场梦里有六场都是他,剩下的四场是次日回忆不起来的梦。先前关于他的梦总是带着酸涩偶尔还有歇斯底里的绝望,虽然现在不再那样了,但有一点还是没变——
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不经意瞥见对面男生的笔记本扉页写着个小小的“泽”字,心跳竟险些漏跳一拍。我想我大概是病入膏肓了,但凡是听到或是看见他名中的一个字,或者哪怕是名中字的偏旁部首,都觉得动魄惊心。惴惴不安,战战兢兢。
我和老铎是在驾校认识的,被分在了同一辆教练车上。
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我是极不情愿去驾校的,所以抱着能溜就溜的想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不是他不够出彩,而是我根本连教练车上总计有几个人都有点恍惚。
我对他初次印象停留在一张逆光的侧脸,很瘦且轮廓分明。头发中长微卷,沿中分梳开,有细碎的刘海散落在额前。那时他坐在台子上看着场地里来回倒库的教练车,安静地抽着烟。我很不喜欢男生抽烟,但是看到他却并不反感。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也许就真的只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一眼。
先是老铎在微博上粉了我,然后我主动加了他微信,有了联系方式,搭讪就仿佛变得顺理成章。没过多久就是七夕,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刚和女友分手没几天,而我也正好放弃了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或许是某些方面有点共鸣,那时候说了很多。紧接着是他去医院陪护生病的奶奶,他守了整整一宿,而我在手机屏的这端,陪他聊了一宿。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是够疯狂,至少之前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然而世上的事总是出其不意又不免落入俗套——
出其不意的是我就这样喜欢上他了,说不出缘由就是很喜欢。当然,落入俗套的是人家对我并不感冒,至少在那个时候是没什么感觉。
都说暗恋和单恋是很辛苦的事情,我很悲催地两样都占了。回他消息经常是噼里啪啦打一大堆字,然后删掉然后重打,再删再打…有时他会很久才回,多数时候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许是忘了回或者看见了也不想回吧…我这样告诉自己,可是每次他只要一发消息过来,我还是不假思索地点开去看。
回忆起那段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但是当时心里的酸涩到现在也还记得。这就是为什么先前我说每每他入梦,醒来留给我的全是酸涩和无望的缘由。
眼里有的,心里不一定有;心里有的,眼里却是一片荒凉。
压死骆驼的是最后那一根稻草。捅得最深的那一刀,是去年冬天。
那晚我准备刷完知乎就关机睡觉,他发微信消息过来,点过去,一张图片和两行字,图片上一个略带婴儿肥的小姑娘笑的一脸灿烂,下面两行字
“好看不?我要追她。”
“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啊,兄弟你要帮我啊。”那两行字真的是刺眼,扎的我双眼猩红。
再之后他说了什么我已经看不进去了,脑子里只知道他要追她要追她要追她…满心凄然。耳机里要死不活正好播到陈粒的《小半》,一字一句格外应景——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地暗自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哭得像个孩子,妈妈听到声音敲门问我怎么了,我尽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告诉她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哭了大概很久吧,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梦里全是他,乱七八糟的,梦魇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第二天我是在胃里一阵绞痛中醒来的,睁开两只酸痛的眼,脑袋还不甚清醒,喉管里就泛起一股腥甜,赶忙穿鞋跑去厕所,张嘴就是一口血。
紧随其后的妈妈吓得不知所措,一个劲的说着胃糜烂不是都好的差不多了吗?胃炎不是也按医生的嘱咐在调理了吗?怎么还会这样?然后转身翻箱倒柜的去找胃药…我看着马桶里那一口血,好像突然就清醒了。
与他有关的梦,每一场都与我无关。
那还执着什么呢?
安抚完妈妈我走回卧室,打开微信消息列表,他头像那一行,左滑删除。五条未读,可是我已经不想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了。然后打开微博,从头到尾一条一条清空。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从哪里开始的就都从哪里给我结束吧。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回过他的消息,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你若无情我便休,我觉得自己特别果断特别洒脱。
然而那都是骗人的。

那个冬天我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在家暴饮暴食,整天什么都不做就是吃;但凡有朋友约出门,必定要喝个酩酊大醉,有时喝的太多怕爸妈生气,就躲在闺蜜拉拉的家里。
我和拉拉并排躺在床上,头痛欲裂可我脑子却很清楚,她转过头看着我一字一句:
“季儿你还好吗?”
语气太过认真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猛吸了两口手里的烟,尽可能平静地回答她:
“挺好的啊,我好着呢。”
然后咧出来个傻笑,尽管黑咕隆咚的拉拉根本就看不到。她没回应,安静了相当久的时间之后,她伸过手拿走我手里的烟,掐灭,揉着我的头发轻声说:
“既然都戒了,就别再碰了。”
其实我当时很想问她你是要我戒烟呢,还是戒他?可是我头好痛啊,我没力气再去想他了。
那个冬天,身高160的我,体重从90斤一路飙升到118;平均两天一包烟,三天一顿酒,我的皮肤状态近乎崩溃…然后寒假就这么结束了。
返校一见面舍友就感叹我假期伙食太好,生活富足的快要认不出我了,我嘿嘿嘿地笑得像个傻子。对床眉飞色舞地眨巴着眼睛问我有没有拿下学长(老铎高我一届),我依旧嘿嘿嘿地傻笑着说我的寒假过得很是伤情。她说怎么讲?我说改天有空买点瓜子我慢慢讲哈…那时我觉得也就这样了吧,糊弄着就这么过吧。
直到春天来了,我在衣柜里翻出去年的春装,发现已经没有一条我能穿上的裤子。我站在镜子前面看了自己很久,臃肿矮小,邋遢黯淡,我怎么会成这副模样?
那天晚上我竟又梦到他,可是第二天醒来我却不再难过。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只是我一个人啊,又何必去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曾经我这般自暴自弃是受了他的刺激,可是现在我觉得把这归咎到他身上实在是不公。
他没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我很喜欢他;
他没一点对不起我,只是他不喜欢我。
“姑娘,别作贱自己。”那天早上我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我扔掉了打火机和烟盒,每天认真的去护理皮肤;我不再吃乱七八糟的零食,蔬菜水果粗粮每日定量算好;游戏卸载掉,每天健身房四小时,痛痛快快地累成狗然后流一身汗;我开始看时尚杂志,学着怎么去搭配一身衣服;不看韩剧不追综艺了,闲暇就去泡图书馆…
日子一忙起来就很充实,这期间我看了很多的书;自皮肤状态变好之后,我已经可以画很精致的妆了;衣品好像也比以前好了不少;我重拾画笔还学会了尤克里里;最重要的是我甩掉了32的肉,我减到了86斤,有时在校园里会被人搭讪要联系方式,之前关系一般的异性也突然热情起来…身边的人都感慨我开了挂。
可是…
当我在健身房累到浑身瘫软时,我有时会想这样坚持瘦下来的话,他应该不会再嫌弃我脸大了吧…有些夜深人静的晚上,我依然还是会想起他…化好妆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还是会问他会喜欢现在的我吗?就连有人搭讪,摇头离开的一刻心里也会幻想如果搭讪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看到他的头像还是会呼吸一窒,那首让我痛哭的《小半》,我再也没有听过。
为你我可以翻山越岭,但是这一次的跋山涉水,我却是为了寻找更广阔的自己。
五一和拉拉去青岛旅行,看到在天主教堂广场前和八大关的街道上拍婚纱照的情侣,羡慕的想哭。在崂山的晚上,我和拉拉躺在榻榻米上数星星,一颗两颗…然后她又轻轻的问我:
“季儿,你还想他吗?”
“不想了,我已经很久不曾想起他了。”
“我都还没说他是谁。”
“…”
“忘不了啊,那就别硬撑着了。”
然后我背过脸去,两行清泪。
可我再也不会联系他了。
我是爱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或许再过几年靠着时间的安眠,这段声势浩大的暗恋就能慢慢睡去而告一段落吧。我这样劝慰我自己,到那个时候,我会遇到新的人,也许不会再如他这般来的惊心动魄,但也不会再令我这般伤情了。
然而这一切,随着老铎毕业前夕的一通电话,全数轰塌,刹那之间我的内心溃不成军。
他说等我,我去当两年兵,一回来就娶你。
我当时觉得他喝多了或者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一类的游戏,随口就说:
“你这骚话说的一点都不好玩。”
“没说骚话,等我回来娶你。”
“…你这是怎么了”
“我昨晚准备通宵复习今天的考试,结果想了一整晚的你。”
“难道想的不该是寒假你要追的那个姑娘吗?”说出这话的那一刻,我才反应到我有多在乎那件事。
“…那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次电话我全当闲聊了,说实话那时候他说的话,我根本不信。结果是他并没有去当兵,我笑他话说的太早,笑罢之后觉得我与他也真的是无缘,复而笑自己太过天真,这类话还相信。
然后他毕业了,暑假也开始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去了驾校,去年的教练退休了,办好手续换了新的教练和教练车。我看着车上其他陌生的学员就又想起去年的夏天。
第三天我晃悠到驾校已经有点晚了,在花名册上签完名字,抬头就看见他站在我面前。黑色短袖黑色短裤,依旧清瘦高挑,去年中分微卷的头发已经不卷,也短了不少,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凤眼流光溢彩:
“我回来了。”
时隔一年,仿佛昨日重现
那一刻,我竟然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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