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长假打了几场麻将,无一例外地全输掉了。末了,还一如既往地流了很多鼻涕——规律性地感冒了,而后,便只好乖乖地安静地像只病猫一样坐在阳光下读书。读什么呢?苏北的《一汪情深:回忆汪曾祺先生》。
我曾自诩为汪迷,但凡有机会,总忘不了向朋友推荐汪先生的文字,家里的书柜里码了不下三十本近年出版的汪先生的各类书籍,但相比苏北几十年如一日对于汪先生朝圣般的情怀,我感觉自己的那份虔诚与痴迷多少有些微不足道。
《一汪情深:回忆汪曾祺先生》可以看作是超级粉丝给自己偶像的一份献礼吧,抑或是一个文学青年给自己精神导师精心温酿的一壶暖心的酒?二十多年前,安徽天长县农业银行的一个文学青年因为一本《晚饭花集》而情难自抑,怀揣五十块钱不辞而别,去心中的圣地高邮寻梦,行程结束后,还郑重其事地为自己取了一个笔名——苏北。后来更有幸成为汪先生的入室弟子。能够近距离感受与聆听汪先生的为人与为文,这不是每个喜欢汪先生的年轻人都能够成就的机缘,所以,在这本书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难得一见的汪先生的书画作品及生活照片,以及汪先生的一些佚文。
汪先生的文字自然是好的。早在西南联大时期,他的老师沈从文先生就对他的文字赞赏有加,直言“他的文字比我的好”。黄永玉曾说,他一直对朋友鼓吹三样事:汪曾祺的文章、陆志痒的画、凤凰的风景。黄裳也说,“他总是对那些生活琐事有浓厚兴趣,吃的、看的、玩的,巨细靡遗,都不放过。他的小说为什么使人想起《清明上河图》,道理就在此。”
这世上到底有人懂得汪曾祺的好!早期的汪先生,满脑子舶来的意识流现代派,一心求异求奇,妄图在不大的后园子里开出别一枝的什么新鲜的花来。成了老汪以后,也许是野狐禅终于得了圆满,手里的算盘明明越打越精,心里的地图明明越绘越密,笔下出来的却几乎是另一个转身,是异乎寻常的松散,随性,宽厚,透出一股子平和煦暖的光照来,像极了宋人的笔记:面子上憨憨傻傻,清清朗朗,骨子里的锦绣乾坤还真只有自家体认得。
喜欢在床头上放几本佐睡读物,其中必不可少的是汪先生的《矮纸集》。用汪先生自己的话来说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小说集子,是按小说里不同的地点编辑的,高邮水草的清芬,昆明雨季的湿润,北京风土的厚重,一一呈现。我很喜欢这本书的名字,有时想想,也只有汪先生才配用这清雅疏澹的宋人句子吧。《五味》和《文与画》是汪先生的美食与书画文集,山东书画出版社在汪先生去世后推出的。在汪先生随意点染的笔墨里,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汪先生士大夫的趣味与平民的情怀。
苏北很聪明的用文化老人黄裳先生的《也说汪曾祺》作为本书的代序。相信很多读者都对他们三人(黄裳、汪曾祺、黄永玉)当年在上海滩结伴而行、评说天下、臧否人物的清欢之举心动不已。黄永玉先生也在《黄裳浅识》里对当年的情境记忆犹新,“六十年前少年伴侣的一场梦,飘浮在一旧笺上,氤氲不去。”遗憾的是,晚岁却“两地违离,形迹浸疏,心事难闻知”,真是令人失望。
读者总想弄清楚哪个是真正的“哈姆雷特”。其实,想想也是好笑。真是吹皱一池秋水,关咱何事!
(《一汪情深:回忆汪曾祺先生》,苏北著,上海远东出版社2009年4月版,2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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