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正怀着琚儿,陛下封了云勇将军的嫡长女为婕妤,没有经过宫中择选,接进宫中的,可真是可笑啊。我失手打碎了玛瑙白玉杯,然后我殿内出了内鬼,传的六宫皆闻。”长叹一声,有些苦涩,“昭仪死前,曾不无得意的说,你以为陛下真的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有用。”
“母后,她离间您跟父皇。”君若翊急道。
“我自然知道,但是她说的不对吗?不过是互相利用,皇族啊,哪有什么真心呢。”
后来的事,大安遍知。
定安十五年深秋,皇宫一片风声鹤唳,婕妤凌氏重病,宫中传言端妃所为,皇帝一气之下把端妃禁足宫中。
直到皇次子降生,才解除禁足。那是皇后最屈辱的时刻,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百口莫辩,没有人相信她,她只觉万念俱灰。而那件事最后都没有定论。
但她也得跪谢隆恩,起码他没有让她彻底万劫不复。
“母后,婕妤的事情怎么会那么突然?”
“昭仪死后,她的心腹宫女翡翠被陛下遣到我宫里,毕竟是旧人,让我照料一二,我又能如何,拒绝不得。我一时失手,就被她大肆渲染,当夜,陛下驾临。”
她正在看书,皇帝来了,免了她的礼,她心中讶然,一片懵懂,尚不知所为何事。
那至尊的帝王略带愧疚的对她说,“你为凌氏生气,朕纳她,只是想安她父亲的心,毕竟边疆不宁。”
正欲辩解的话生生鲠在喉中,内心一片凄凉。虽然心知肚明,但此刻难免物伤其类。
她面上强颜欢笑,人后暗自神伤。
然后,便出事了。
往事如烟散,但真的能过去么
她只是没有想到一切来的那么快,一步一步把她逼入死地。
婕妤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帝王震怒,但所有矛头都指向孕中的端妃,他要顾忌婕妤父亲,更要顾忌皇嗣和慕容氏,他强压下来,只将端妃禁足,是惩罚,更是保护。
“昭仪真是心思缜密,翡翠也是忠心啊。我只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呢,”先皇后感叹,“我因着母族和皇嗣只是被禁足。”
“父皇查过这件事么还是不了了之。”君若翊吞吞吐吐,宫闱之事哪有什么真假呢,美丽却是阴谋和血腥,皇族之事向来牵连甚广。
年轻的端妃,后宫第一人,皇长子之母,尚有孕在身,听到宣判后,木然的跌坐在地上。
心仿佛被撕裂,幸好,幸好她身怀六甲,幸好没有一败涂地,幸好他留有余地……
这就是她的君夫,先君后夫,冒犯不得。
也从来都是一颗棋子,一个摆设,父亲的慕容家的,他的,大安的。
幸好,还有用。
她的陪嫁侍女哭成了个泪人,她站起身,吩咐她,禁足肯定会大不如前,很多东西肯定要立刻准备。
“瞧瞧,这就是当年的我……”有些自嘲,此去经年,终于轻松许多。
君若翊沉默,这也是母后后来从未有过软弱一面的原因吧,看着宽和但仍强势。
她常在梦中肝肠寸断,清醒时,却异常平静。
世间男子皆负心薄幸,自从知道要入宫起,她对情爱的奢望早就幻灭,她从不敢奢求天子会是她的良人。
皇次子平安降生后,她被解除禁足,进贵妃位。
得知真相后,她彻底死心,从此恭敬安顺。
是翡翠与昭仪母族合谋,牵连了无辜的婕妤,要置她于死地。
而天子为了维护死去的昭仪和她的家族,只将翡翠杖毙。
没有任何解释,只借皇嗣之名将她解足。
此番用心,感天动地啊。
可是凭什么呢,她无辜,平白受此大罪的婕妤更无辜。
她也是个可怜人,中毒后虽经太医全力救治,但到底伤了根基,身体一落千丈。又为她父亲日日忧虑,不到一年,就开始咳血,就这样,都勉力支持,力保她父亲不被猜忌,最后生生熬死,追封淑妃。
她恨极了,联合母族和婕妤父亲打压昭仪母族,让他们丧失权柄,如同丧家之犬。
那日,天子驾临,问他五个多月的皇次子名讳。她一笑,提笔写下“珏”,君王苦笑,叹息道,“同为美玉,琚儿吧。”
“是。”她恭敬道,并不辩驳。
后来仍执意给幼子起名为“珏”。
宫中无事,命乐姬日日弹奏乐曲。
宫女可怜,宫中嫔妃不多,也用不了那么多宫女,释放三千人,并责令官媒为他们婚配。
如此贤名,彻底打消了那些非议。
她诞下皇五女璃,望着帝姬的小脸,他终究有些愧疚,“当年婕妤的事,朕亏欠你和她,但昭仪一生清冷孤苦,朕怎能让她死后还有污名。”
她到底没忍住,刺他,“陛下最对不起的可是婕妤,她死了都有十年了吧。”
他脸色一僵,半晌,起身走了。
她自然心有怨怼,她的个性本就倔强刚烈,但他真的是个好父亲。对她的孩子都那么好,但她始终做不到原谅他。
婕妤死的那样凄惨绝望,至死都为她父亲担心,那样可怜的女子,盛年而死。她历历在目,从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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