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眉梢，风吹竹叶，这样寂寥的夜晚对于老李来说实在太容易陷入陈年往事的回忆中。
二十年前，老李还是一介青年才俊，正值年轻气壮时，可也是家徒四壁，两袖空空。命运弄人，他这个穷小子偏偏与当地大财主的女儿两情相悦，深陷爱河中亦是难分难舍，却苦于没钱迎娶她过门。
举步维艰之际，老李决定抵押上全部家产，去赌场放手一搏。大不了就是输个倾家荡产。谁知那日老李简直是赌神附体，连赢十人，技压群雄，震惊四座，揣着赢来的一万两白银飘飘然出了赌场。
就这样，老李顺理成章地抱得美人归，迎娶娇妻，随后还有了一个宝贝女儿。
老李逢人便喜欢说这段陈年旧事，像似在刻意地提醒着别人——江湖上也曾有他的传说。
可自那以后，老李的赌运一直不好，输多赢小，仿佛那一战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老李的回忆。
老李定了定心神，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正是老李的女儿，名唤小小，只见她一袭白衣，略施粉黛，长眉入鬓，肌白如雪，当真是气质不凡。
小小三步并两步匆匆走上前去，递给老李一张纸:“爹爹，这纸是我在庭院的木桩上发现的，纸上说当年被你赢去一万两白银的那十个人要回来找你挑战，要你三日后在家中备好赌桌等他们来，要是你输了就要你偿还那一万两白银，还说...他们已将此事散布出去了，如若拒战就等着天下人看你的笑话。”
等小小说完话，老李也将信上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气愤道:“哼！这些人算准了我这些年赌运不好，故意挑此时来扬眉吐气来了。之前我跟你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你还说这十个人是想成人之美故意输钱给我的，现在你信了你爹爹没撒谎吧？”
小小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爹爹，我现在信了，可你不能去赌，这些年你因为赌钱已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当得差不多了，如若输了，我们哪有一万两白银赔给别人。何况，娘亲现在卧病在床，正是需要钱治病的时候。”
老李负手立于窗前:“可这次我非赌不可，当年我是何等威风，临老了不能让天下人耻笑我。”
小小绝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父亲:“即使赔上一切吗？”
老李顿了顿，终是回道:“嗯。”
“那好，我去替你赌。”
“你？”
“不错，爹爹，既然你打算背水一战，不如让我一试，我也曾得爹爹几分真传，如若侥幸赢了，也可免去家里的无妄之灾。”
老李默然不语，有时沉默就是一种同意。
“那还请爹爹答应我一件事。”
“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给过？说吧。”
“如若我赢了，我要爹爹此生此世不再赌博，专心陪伴我和娘亲。”
又是沉默。
三日后，小小在大堂摆上了赌桌，静坐候客，老李则兀立一旁。
不一会，那十人悉数到了，他们也不讶异坐在赌桌上的是小小而不是老李，反而落座以后就开局，没说一句话。
十局同开，小小周旋于十人之间却丝毫不乱阵脚，尽展巾帼风采。十人中有一人先败了，那人未发一言，径自起座离开。接着又有人败了起身离去。直到大堂上只剩下小小和老李两人。
小小叹了口气：“爹爹，你明白了吗？”
老李挨着一旁的座位缓缓坐下，眼眶似有泪花在打转：“明白了，当年买通这十个人的是你母亲吧，也是苦了她了。”
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坐着，像是一盏将枯的油灯。
直至此时他才知晓他那英雄过往实则是镜花水月，一场虚无。
小小低着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在听家长训话，而后回道：“请爹爹莫怪，女儿也是没有办法，你一直不信我说的话，只能让你眼见为实了。”
老李缓缓起身，道：“不怪你，不怪你，咱们去看看你母亲吧。”
真假难分，虚实难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像老李这般幸运早早看透呢？
待到大地回春，微风拂面，风清月白之时，老李携妻儿游历大江南北，赏花赏月赏孤星，又是何等畅快呢？
虚虚实实，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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