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透过衬衣拂过肌肤,微凉的体感带走了排长队的烦闷。太阳随意挥洒着阳光,朝着地平线缓缓走去。阳光落在小区公园的树林里,各显姿态。
广玉兰肢体高大,首当其冲,船型的叶片较为厚实,挡住了阳光的去路。仰头望去,明明暗暗,斑驳错落。
樟树一如既往地伸展着四通八达的枝丫,枝丫上净是小小的圆状叶片,仿佛一年四季它都如此这般地站在那里。只有叶片之间黑色的果子预示着这是春夏之交。阳光从侧面跑过来,热情地扑在这个老朋友身上,形成的光影又打在周围的桂花树上。
相对于广玉兰和樟树,桂花树显得十分矮小,又被栽种在东边,是很难看到夕阳的,所以它总是一脸庄重老成的样子。墨绿色的叶片隐匿在光影里,默默地站立着,等待秋风的信号。
还有一种玉兰树,它身材纤细,不似樟树和广玉兰那般粗壮高大,却比桂花树更加活泼高挑。初夏的时候嫩绿的卵形叶片已经爬满了枝丫,叶片略薄,在阳光的映射下,通体发亮,那是一种生命的光亮。我原本是不认识这种树的,因为它在冬天都光秃秃的,只剩下树干,让人无法辨认。它在春天则不顾一切地开满白鸽似的花朵,花瓣呈现船形,洁白无瑕,鲜活有力。它开得毫无保留,仿佛一个冬天的能量就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几天后,花瓣慢慢打开并凋落,嫩绿的叶子才从枝干上透出脑袋,直到初夏,已经全然不见那一片洁白,留下满树的绿意。今年的春天我特别留意了它的变化,才知道这株毫不起眼的小树在春天那样绚烂璀璨过。
我冲着这阳光和树林发呆,前进的队伍又把我拉回现实,让我知道疫情仍在肆虐。我一边希望快点轮到我,一边又希望不要轮到我。
队伍拐角处,我看见脚边有好几株只有膝盖高的枇杷树,大概是有人随意在这树丛间吐了枇杷核。我也曾在路边丢过枇杷核,想着来年的春天一定要来看看有没有长出小树,然而一次也没有实现过。要么是忘记在哪里吐的,要么是完全忘了有这回事。每次看到小小的枇杷树,就开始回忆我在这里丢过枇杷核吗?这是我丢的那棵吗?回忆总是没有答案的。年纪越大,小时候的记忆越遥远。
队伍好像停滞了,似乎是缺了什么物资,志愿者们和大白在来回奔波忙碌。我仍然站在队伍中间,静静地看着。公园里有很多健身器材和滑滑梯,此时还有小孩子在里面玩耍,当然没有戴口罩。这个小区没有阳性也没有密接,只是政府要求做例行核酸检测,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个人防护。今天是工作日,志愿者都是大爷大妈,他们偶尔跟小朋友说一句不能在这里玩。小朋友活泼地笑着,转眼又爬上了滑梯。过一会才会有家长过来把小朋友领走,走了这一个,又来下一个。管人总比管这些花花草草困难。
疫情之下,社区事情太多,给了野草很多机会。路边上,冒出了好几片各种各样的,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还有人问我,“这里会不会有野菜?”,我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马兰头、荠菜和艾青。“没有”,我这样回答。野草给人更神秘的感觉,它什么时候想长在那里,它就可以长。一不留神,它又消失不见。来年春天的时候,它又会冒出头来。有一株独立,叶片从四面抽出,质地绵软,上面还长着很多绒毛的。也有一丛一丛聚集在一起,每一株长出三四片狭长的似剑一样的叶子,中间是稻花一样细碎白色的小花。叫不出名字但记得小时候撕了叶片,用手绷直,来吹口哨。最常见是三叶草,细细的茎往上伸展,在顶部长出三个爱心形状的叶片。据说有很小的概率会长出四片叶子,称为四叶草,是幸运的象征。我好几次认真地在其中寻找,可惜从来没有找到过。但我相信在某个平常的午后我会找到它。
终于我来到了队伍的开头。测温、扫码、登记,我拿到了一根长长的棉签,大概10厘米。要是整个棉签都深入喉咙来采样的话,我想我肯定会吐的。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很奇怪,我并不是第一次做核酸,但每次做之前都会忐忑。既希望它快点开始,又希望它再拖那么一会。在我犹豫不决,反复循环的想象中,结束了这一次检测。临近黄昏,太阳已经埋没在地平线,只有余辉淡淡地映在天空里。微风还在轻轻地抚摸大地,以及大地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和每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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