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大一新生的宿舍里,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
那时正军训,午饭后我们都在宿舍里休息。他来了个朋友,两人用他们本地的方言聊着天。他跟朋友抱怨说帽子太小根本戴不上,他朋友说都怪他头太大。我好奇地抬头一看,不禁莞尔一笑。果不其然,军绿色的迷彩帽歪歪斜斜地扣在他硕大的脑瓜上,宛如陈佩斯在某部小品中出演的日伪形象,我担心他随时会站起来说:队长,别开枪,皇军托我给您带句话……
这位仁兄人高马大,嗓门洪亮,平时说话喜欢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
我后来跟他渐渐熟悉起来,我们邻着铺,有时候甚至能聊到深夜。我那时候喜欢和人聊天,尤其喜欢聊一些文学和历史。这位仁兄似乎见多识广,对此颇有涉猎,总能侃侃而谈。
他比我们其他的室友似乎大上几岁,渐渐熟悉起来后,大家有时候一起出去散散步,偶尔吃个饭喝个酒,七八个人一道在路上走着很是拉风。我那时候刚脱去高中的校服,将将进入大学,能融入这样一个集体,使我很有归属感。
可是后来在一次聚餐中,我和他发生了不愉快。在我的印象中,那次聚餐是在一个初冬。那也许是我们这八个刚刚结识的年轻人的第一次外出聚餐。
那一年的十一月开始下起雪来,雪从中午开始落,纷纷扬扬地搅得教室中的年轻人躁动不安。不一会树上,路灯上,路边的汽车顶棚,远处篮球场的架子上都白了。随着雪越下越大,我们都激动起来,有人提议要出去赏雪,于是我们都呼呼啦啦的跑了出去。这是我第一次翘课,我跟着他们跑到了公园里漫无目的的闲逛,又打车去了长江边,那时候打车费用是真便宜,三块钱的起步价足以让出租车拉着我们横穿这个小城。回校后,我们就在校外的馆子里吃饭喝酒。
在这次聚餐中,他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他留给我的第二个印象。
在那次的酒桌上发生了一件令我不愉快的小事。我已经不记得事情的起因,或许根本就没有起因,仅仅是因为他性格乖戾。印象中似乎是他在开啤酒的时候,我随口说了句什么,我记得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就是正常的交流而已。他忽然大发雷霆,怒目圆睁地冲我吼道:“你说什么!”并把啤酒瓶盖向我狠狠地掷来。他的反应让我猝不及防,以至于使得我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他喜怒无常的性格使得我十分害怕,我怕他会扑过来打我。同桌的其他室友对他的这一举动很反感,有人开始替我怼他,他便偃旗息鼓了。
这件事也没掀起什么波澜,我们正常的吃了饭喝了酒就散了,只是后来我有些怕他。
这一年这样的聚餐还有很多次,那时候也都还愉快。有一次在野妹火锅我们喝着扎啤开始拼起酒来,喝到兴头上大家开始按南北地域划分,他们说他们是南方的,我和这位仁兄属于北方。这样一来,我们成了两个人对六个人,我一度想以长江为界未果。这一战很是惨烈,这位仁兄当场吐了一地。直到如今再聊起来,室友们还对十年前的这件往事记忆犹新,总在酒兴正酣时提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被孤立了,也许是他和别人也发生了类似的不愉快,但是我并不知道。我后知后觉的某天忽然发现大家似乎都很讨厌他,我还觉得很奇怪。那时候大家私底下都叫他VCD,就是Very Crazy Dog的意思。
大一结束后我们搬新区,宿舍也由八人间改为四人间。没有人愿意与他共一个宿舍,大家心照不宣的提议抽签。抽完签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展开自己手心里的那个小小的纸条,忽然间四个室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不用与他同寝,而我们剩下的三人则有些垂头丧气。
换了寝后他和我们的交流越发的少了起来,在宿舍里已经失去了朋友。他开始有了两个固定的伙伴,一个伙伴与我们同班,另一个则是我们邻居班级的同学,他的伙伴也像他一样有些孤僻。他们总是同进同出,在宿舍里大声聊天。有一个晚上他们喝了酒,他的两个伙伴将他送回宿舍,他开始借着酒劲在宿舍里装疯,大声地又指桑骂槐地叫骂,我们都躲了出去。
到了后来大三的时候,他被孤立的现象更是严重了许多。我们大一时同寝的八人中,除他以外其他人关系都还紧密。他们有时会过来喊我们出去吃饭,如果这时宿舍里四个人,他们会挨个喊三个人的名字,唯独落下他的名字,而他也总是黯然的装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现在想来,当时宿舍里没有出一个马加爵不知道是否值得庆幸。
我和他的冲突爆发也是在这一年。那时候的我也确实讨厌,整天在宿舍里打游戏,打输了就生气的骂骂咧咧的发火。那一天他正在睡午觉,我在打游戏,他被吵的睡不着,提醒我小声一点,我当时打输了正在气头上,随口说了句,关你屁事,还骂了句脏话。
他听了说,你等着,开始从床上下来。这时候我开始有点后悔了,但是硬着头皮站起来。他下来后二话不说掐住我的脖子,我从来没打过架,开始拙劣的反抗。他抄起凳子砸我没砸中,我也抄起凳子砸他没砸中。他照着我的脑袋来一拳,我也回他一拳。后来声音太大,引来了其他人开始拉架散开了。事后,他威胁要我去操场练练,我没敢去,装着很不在乎的样子,跑到别的宿舍呆了一下午,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腿都在抖。
这件事后来也没掀起波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平息了。只是我和他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彼此不再说话。
到了大四毕业做设计的时候,我不幸又和他分到了一个组。那个时候我在实习,有一次导师开会我没去,事后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详细列出了注意事项等,看起来是丝毫都不计前嫌。
后来隐约觉得将来会借着某个机会一笑泯恩仇。
不过一直到毕业的散伙饭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也都不了了之。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事已成陈年旧事,人也已是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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