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鲜

不曾念想过它吗？

我，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双手插着口袋，穿着一件印有一串意思是“激情纽约”英文的外套，倚靠在一件拥有四十一年房龄的老宅的墙上。几幅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对联，父亲儿时在墙上留下的几串涂鸦，墙上一张定格在2015年的挂历算是给这个老房子带来了一分趣味。眼前一个头发斑白，带着老花眼镜的老人正在用他那饱经风霜的老手，轻抚着他摸了一辈子的木板。哦，我的爷爷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木匠，据说当地房龄超过三十年的房子的家具，全都是出自他这双妙手。

“不就是一件老房子，是吧？”爷爷从木板间扭过那张看过建国看过文革看过改革开放的脸，伤感的文字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我垂下脑袋，我知道老房子拆迁对他意味着什么，告别那些陪伴了他一辈子的老朋友，而我呢，对于这房子来说只是一个来帮忙的小后生罢了。“是的，爷爷。”我没有别的言语，只是勤恳的搬着似乎搬不完的杂物。

看看这都是什么！我打开一个纸箱，里面是一堆发黄掉色的照片。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小伙子，和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略显死板的站在那里，小伙子盯着那姑娘忘记看镜头了。从小伙子那标志性的眼神和那姑娘似曾相识的嘴角，我拨开时间的迷雾，这是爷爷奶奶的结婚照，少说快五十多年了。又是一张，是一个头发还没有那么白的中年人抱着一个小婴儿，那中年人笑得太开心又忘记看镜头了，那小子好像和我每天照镜子的感觉有点像，哦，原来是我小时候。再一张，终于认识了，这是我父母的结婚照。再，再一张两行热泪却已流了下来！时间，你到底私藏了多少珍贵的回忆？若不是我一时好奇心大发打开这个箱子，有多少回忆被你无情地冲淡？泪眼迷离间，我看见了四十一年前这房子刚刚落成的景象，我看见了爷爷在他的小工坊忙碌，奶奶在厨房间徘徊的场景……时间，你停下来，再倒退，退回那段温暖快乐的时光吧！然而，不可能，眼泪流罢，眼前又是这幅萧条景象，时间给了我一巴掌。

搬完，上车。我沉浸于城市难得一见的乡村美景中，杨树一排，小桥几座，溪水一条，不断化为光束，从我眼前划过。一切太熟悉了，只是这路什么时候这么平整了？这一点好像和我映像中那条时有颠簸的小路有所不同。再一看，呜呼，新的沥青公路，路边还多了两列路灯。一切又那么新鲜，我突然想起这拆迁的缘由来，好像是要建一个大规模的市郊公园。路边已经有了一排施工车辆和工人若干，想必已经开始动工了。我欣喜地转向爷爷，他也看到了，老泪纵横。

噫吁嚱，我想这年头最引人瞩目的只有新鲜的事物了，老事物的离去也必将牵动我们的心灵。但是总有年轻的科学家拿下诺奖，总有新一代的导演站上奥斯卡的领奖台。社会若是摆脱不了陈旧，终究是没办法进步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新鲜的东西，我会敞开怀抱，深情地，拥抱你。

我念想过，但是我更愿意做时代的风口浪尖。